商陆替他说出了心里所想: “奇怪,沈小姐明明是大家闺秀,怎么看上去像是被沈家薄待的人一样。”
见多识广的他从未见过有世家嫡女,首饰物件只有一枚银簪,那些高门显贵的大家闺秀,哪个不是恨不得把金玉宝石堆到头上。
顾砚推动轮椅,缓缓移了两步,随即停下来谨慎道:“我似乎不记得我有教你,可以随意出言揣测别人。”
商陆立即垂首噤声,其实他不理解昨夜少爷为何要装病把他遣出去,但好在他找出了沈家的端倪,如若他们真有异心,趁早动手铲除异己也是好的。
沉默良久他蓦地又道:“探子来报说已经抓到唐七,准备带他回来,可他以命相驳,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稍顿了顿,商陆抬眸打量了眼郎君清疏的眉眼,看他面色平静松了口气。
顾砚极轻的冷笑了声,“他以为逃到天涯躲到海角,我就拿他没法子了不成?你吩咐他们不管把他绑回来还是用什么手段,只要人回来赏银五百两。”
商陆怔愣两眼圆睁,眸底不由得浮出些许担忧,“少爷,这么做会不会太招摇了?”
要抓唐七的事秘而不宣,时至今日几位长辈都不知晓有关唐七的事,倘若因此败露闹得满城风雨,他们唱的这出戏又该怎么收场。
顾砚嗔他一眼,“你听吩咐就是。”
台上戏总有曲终人散的刹那,他要做的就是让台上这出荒唐的戏尽快收场。
商陆颔首没再说起此事,紧接着他似又想起什么,念道:“还有一事少爷,有一事属下觉得奇怪,这些日子沈家急着给二小姐张罗婚事,听说是赵家那位少东家。”
说起扬州城赵家,是谓商贾之首,大大小小的铺子田产遍布扬州城,光是赵家一家就占了五成,可以说半个扬州城都是他们家的店铺。
随处而见鳞次栉比的高楼一座座连甍接栋,可想而知赵家的家底有多么丰厚,怕是与京城的富商旗鼓相当。
不过他们沈家急着让二小姐出嫁,这当中定内藏乾坤。
顾砚道:“先不要打草惊蛇。”
倘若方才他还是迟疑,那现在他可以笃定,如今身在顾家的这位沈家小姐是假的。
*
沈念慈思绪渐渐模糊,不觉间她浅浅的入睡,可没多久她杏眸圆睁惊坐起身。
额间沁出些许薄汗,她惊魂未定木讷的望着不知何时回来的织雪。
织雪看她满头大汗,微微蹙眉捻着绣帕轻拭她白皙的秀额,“娘子您怎么了?”
沈念慈蓦地想起方才半真半假的梦境,吓得浑身冷颤,她最近反复梦见在乡野与祖母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段日子很难熬,祖母年纪大了无法劳作,父亲母亲只顾着照拂还在襁褓里的弟妹,她和祖母常吃不饱,门前的野草也被啃噬的干干净净。
她们祖孙二人本就孤苦无依,没人在意她们,也没人心疼她们。
沈念慈此生唯愿祖母身体康健,可这个心愿不知何时能实现,她愈发的想念自己的祖母。
哪怕远远地看一眼,她也心满意足,可到底是奢望,她身不由己。
“大小姐如何了?”沈念慈静下心来后,问起顾胭脂。
织雪收好帕子,笑道:“大小姐还嚷嚷着要娘子你做桂花糕吃,还要配冰酥酪,不过她已经让玲珑哄睡了,您放心。”
沈念慈轻颔首,忽而一阵嘈杂的争吵声传入耳畔,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隔着檀木门,依稀可见顾砚正坐在轮椅上,而他对面站着方姨娘。
顾砚缓缓睁眼,目光幽深地望向方姨娘,锋利如刀的剑眉下藏着一双冰寒的眸子,“姨娘寻我所为何事?”
方姨娘强撑着笑意,盈盈软语,攥着绣帕的手却微微轻颤,她道:“今日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老夫人嘱咐我过来叫你们夫妻二人去花厅用晚膳。”
她能明显感觉到眼前郎君对她的敌意,虽说男人的看她的眼神向来如此冷淡,可今次看向她的目光好似闪着烁烁银光的尖锐无比,好似随时能捅进她的胸膛,将她置于死地。
顾砚冷声嗤道:“这种事吩咐女使便是,姨娘何必亲自跑一趟,您已经不是从前祖母身边服侍的婢女,身份可大不相同。”
男人的话一字一句紧咬着牙吐出来,戳中方姨娘的痛处,她僵硬地站着挪开视线,不自然地抚了抚鬓边碎发,垂下眼睫,“过去的事儿哥儿就不要再提了。”
顾砚支起身子,手肘靠在轮椅地扶手上,他寒着脸阴沉的眸子布满不耐,“滚。”
屋外偷听墙角的沈念慈实在听不真切,双腿蹲的酸软抽疼,她素手撑着门站起身,想要再靠近点,却看见门被推开。
方姨娘眸含泪光走了出来,她看了看沈念慈蛾眉淡淡蹙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瞧了便我见犹怜俨然像是朵被欺凌的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