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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廷俊话刚出口就自己掐断了。
总不能承认自己曾抗旨擅离禁足之地吧,要是被揪着这处再审问一番,连他出门是去见庄和初的事一并扯出来,庄和初怕也要跟着遭殃。
还有帮他出门的那俩自小一起长大的侍卫。
萧廷俊烈火般的目光狠狠喷过去,却又陡然熄灭了。
萧明宣眉一挑,“我什么?”
少年人线条尚不锋锐的下颌绷了又绷,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好一阵才恨声道:“三叔你刚才靠近过她,匕首是你给她的!”
“荒谬!”萧明宣冷笑,“除了羽林卫,谁能携刃随驾?”
原就是不得已凑出来的一句,萧廷俊被驳了一句,便缄口无声了。
一团剑拔弩张里,庄和初微一清嗓,缓缓开口。
“王爷——”
“还有你!”萧明宣一扬手直朝庄和初指过去,“大皇子干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你第一个该千刀万剐!”
不待庄和初再开口,堂中忽然响起个惊惶却清脆的嗓音。
“皇帝老爷明察!这不能怪庄大人,也不能怪裕王呀!”
萧明宣一愣,循声一低头,才想起地上还跪着一个,目光不由得一寒。
“混账东西!岂有你说话的份?”
千钟跪伏在地,小心地扬起一张满是怯怯的脸,也不顾萧明宣说什么,一双眼睛只管水汪汪地朝萧承泽看去。
“皇帝老爷,皇城那么大,每天那么多人来来去去的,京兆府一时错眼,看漏个把坏人,也是正常的呀……裕王爷已经搜过大皇子府了,又派那么多人来这儿守着,没能及时把玉轻容揪出来,也不能怪他啊——”
“你这小叫花子——”
萧明宣听着听着总算回过味儿来,脸色一沉,上步伸手就要揪她。
一步才刚抬起,只见那紫金团龙袍服的身影忽然横跨一步,不偏不倚,正挡到他面前。
萧明宣及时收脚急退半步,才没撞上去,退得急了,足踝间伤处狠狠一痛,腿下登时一软,踉跄几步,及时被万喜扶了一把,才没一屁股坐地上。
“诶呦!王爷您快坐下歇歇吧——”
万喜不由分说,扶了他就走。
萧承泽若无其事地笑着,负手弓腰,略凑近看着千钟,“你这小姑娘,倒是明事理。裕王乃朝中砥柱,手中事务繁巨,有所疏漏,自然是人之常情。”
“皇帝老爷英明!”
不待那硬被扶去坐着的砥柱说什么,萧承泽忽而直起腰来,为难地“嘶”了一声。
“只是,若真追究起来,三弟确实难免也要牵系其中了。”
万喜一面扶着脸色青白交杂的裕王,一面隐约有点明白了。
大皇子让玉轻容携刃见驾的罪过,和裕王纵使玉轻容在皇城作乱的罪过,说白了,性质如出一辙,往小里说就是一时疏忽,往大里找那就是蓄意刺驾。
要是裕王非得拿下大皇子,那他自己立刻也就要担上一个同样的罪名。
真论起来,大皇子好歹有个诛杀刺客救驾的功劳,裕王可什么都没干。
这攀一扯二的路数,有点眼熟……
不就是昨天裕王在广泰楼里往他们身上使的那套吗?
昨日在广泰楼就知道这小叫花子是个灵透的,可真瞧不出,这小叫花子竟还有这份胆魄,不但不惧裕王,连在御驾面前都能转得出这些脑筋。
难怪能把京兆府生生溜达了一天。
万喜望着千钟暗自慨叹的工夫,萧明宣已寒着一张脸忍过痛楚,缓缓沉了口气,再开口,果然不提大皇子那一茬了。
“别的且不说,”萧明宣道,“但眼下有一要事,皇兄还需立即决断。”
“何事?”
“在两国遣使来朝这关节上,先有西北恶匪劫夺边军粮草,在西凉边地受缚后又在押送途中杀官潜逃,伏袭朝臣,同时冒出这么个与西凉和南绥都有牵扯的刺客,毒害大皇子,行刺御驾,这接二连三,实在蹊跷。”
萧承泽点头,“三弟以为如何?”
萧明宣一沉声,“臣弟看,南绥与西凉使团,皇兄还是照旧招待,莫使传出什么风声,打草惊蛇。臣弟则即刻出京,轻车简从赶赴两处边地军中巡查。若一切太平自然最好,倘有任何异动,也必不贻误战机。”
千钟已顺边儿站到庄和初身后,忽听这么一番话,刚松出来的一口气蓦地又倒吸了回去。
她刚才还纳闷着,裕王这连番的折腾,要说是为了栽给大皇子一个罪名,阻他入朝,甚至说是为了杀掉大皇子,永绝后患,都实在是有点儿多余了。
可要说是为了刺杀皇帝,取而代之,那又实在有点儿草率。
是了,裕王兜这一大圈子,遮遮掩掩,为的该就是这个!
万喜心头也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