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春香,名字是我家女郎取给我的。女郎说,希望我的一生都如春一般,充满希望。
女郎待我好,从不生我的气,也不曾苛待我。记得初识女郎那会,我还是个浣衣婢子,年龄小,经常受大嬷嬷欺负。
那是一个凛冽的冬日。
同为婢女的姐妹们背后有人帮扶,调去了旁的地方侍奉。我是家中不受重视的二女,来此前阿母并未给教我如何讨大嬷嬷的喜欢,我年纪小,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只说我傻人有傻福,位子不在高低,若能伺候主子,那自是我的福气。
显然,我并没有这样的福气。
这日异常寒冷,我见大嬷嬷未来,躲在柴垛后打起了瞌睡,直到听见大嬷嬷唤我名字我才惊醒,原是她来取十三女郎的里衣。我定了定神,紧接着便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我是以为今日无衣要浣才睡的,不成想还是忘了。
嬷嬷好似恨急了我,抄起一旁木棍就在我身上挥起,还不忘让身边女官一同按着我。我吃痛,嚎叫着让嬷嬷饶了我这一次。
就这样被嬷嬷打了二十棍,耳畔忽传来一人喝令之声,而后便是一女郎扑在我身上,替我活活挨了剩下的几棍,我才没命丧于此。
我几近昏厥,唯听见众人惊呼下跪后,我就已经昏死过去了。
待我再醒来,是一位面生的嬷嬷在我身侧,她说这是十三娘屋内,我从床上翻下谢恩,嬷嬷安慰我,叫我莫怕,好生养伤便是,从今日起,就在十一娘屋内伺候。
我顿感委屈,又幸而自己获救,扑在嬷嬷怀中嚎啕大哭。
又这般静养了几日,身上的伤终得好了,嬷嬷一早来吩咐我,让我去备好女郎晨间要穿的衣物,我点头应着,将女郎要穿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再叠好,最后站在女郎榻边。
我闭眼闻着屋内熏香,那是好闻的玉簪花香。
“你好啦?来为我梳妆吧。”,女子柔柔的声音传入我耳畔,我再抬头看去,女郎正笑吟吟的瞧着我。
我并不通这些手艺,嬷嬷叫我跟在身旁,跟她学些手艺,日后定有用处,我不敢开口说话,又是点点头,随着女郎和嬷嬷去了梳妆台前。
女郎很爱笑,她一笑,就好像春日里柔风吹来,让人无比安心。
“你怎么不爱说话?你害怕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女郎又是咯咯的笑着,不一会又问上我:“你叫什么呀?”
“奴,阿,阿莺…”
“莺,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你不想飞出去么?”
我低低头,不知如何作答,出去了又能如何呢?阿母不喜我,阿父又是个爱酗酒的,只有我乖巧才能免去一顿痛打。
“呀,手臂怎也伤了,是不是浣局的人做的?”,女郎说完,起身便要去浣局为我讨些说法。我拼命拉着她,与她诉说自己的苦衷。
在女郎得知这伤来自于我父母时,她惊的下巴都似是要掉下来,而后拉了拉旁边嬷嬷的衣角,道:“嬷嬷,看来阿父对我慈爱多了。”
我鼻头一酸,猛跪在地上:“求女郎给奴取个新名字吧,我不想回家去,不想再过从前那般的生活 ”
屋内静极了,我们三人相视了许久,许久。
直到现在想来,我都庆幸自己那日说了那种话,因为对我而言,有了新名字,就像是对过去的日子做了告别。
女郎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用完了早膳,而后拉着我,欢快的道:“走,陪我去温书,等会先生来又该怪我贪玩了。”
我茫然点头,还未定神,身子就随女郎去了偏屋了,女郎拿来软垫,让我在旁边陪她,等到中午,下了学后再一同回去。
“清风缱叶随韵起,春容新蕊忆犹香。”
是女郎在念些什么,她忽然拍了拍我,我抬眸,女郎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正笑着看着我。
“春香二字,你觉得怎么样?”
我怯怯问去:“奴不明白女郎是何意。”
女郎拿起纸笔,将那二字认认真真写下来给我看。“你不是说想要一个新名字嘛?你看,春是一年初季,是充满希望的时候,你可喜欢?”,我却没想到女郎为此上了心,我心里感激,连连点头。
这一年,我十三岁,女郎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