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元安城,万家灯火悄然,骊川江上不闻渔歌,不见渔船,明月安和,时夜已深。
天师府中,楚南寻神情凝重地独自落坐在庭院里,几十年如此一日地望着天上明月皎皎,却再找不回当年竹林秋风一杯酒的心境。
自七夕过后,整个元安繁华依旧,看似同寻常一样,实则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今满朝皆知,皇帝病重,豫王趁机谋反,于祁城率领十万昱崇军挥军腹地直指元安。
祁城与元安中间不过隔着泽月城和夏城两座城池,祁城距离泽月城不过五百多里地,很快就能攻破,夏城驻军不过三万,连上元安五万禁军也才八万,对上豫王多年来亲自操练出的十万昱崇精兵仍没有胜算。
如今宁王坐镇乾坤殿,只能一边率领五万禁军镇守皇城,一边派人前去离元安最近的临丰城先调派援军,又给其余驻扎的兵马送信。
这一切事情的起因发展看似都很合理,但不知为何楚南寻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反复思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自皇帝病重后全然由太医照看,他已经半个多月不曾进殿面见,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虑更叫他惴惴不安。
门廊迂回处,楚云奕方才观完星象欲来向楚南寻回禀,却见他独自一人在庭院里迎风而坐,面色凝重,忧心忡忡。
楚云奕心叹,知晓自己的父亲又在忧心最近的局势。
“父亲为何坐在院子里?更深露重,再几日便要立秋了,父亲还是随我一同入内吧。”
楚云奕走近后先向楚南寻行了个礼,神色间颇为关切。
闻声,楚南寻微微回过神,却目光沧桑,摆了摆手:“你随为父一同坐坐。”
楚云奕应声而坐,他好久都未同自己的父亲这般在院子里坐过,从前这样的时候,楚南寻还没有眼下这般苍老。
“儿子知道近日朝堂事多,咱们天师府满门上下也是诸般警惕,还请父亲保重身体,切莫思虑过重伤了身子。”
楚云奕犹不免关切地开口,楚南寻缓缓点点头,神色怆然,眼下这时节,他也实在顾不上自己身体如何,只道:“也不知你大哥在泽月山如何了,还要多久才得回来......”
“父亲不必担忧,大哥做事向来细致周到,且凭大哥的身手,一定没什么问题!”
楚云奕立时回了话,他知道楚南寻是担心局势恐随时有变,那么楚玉一人孤身在外,若在赶回的途中,遇上昱崇军行进,实在没那么安全。
“哎......此前我便察觉这天下局势有变,只在临行前嘱咐他早去早回,而今形势已然变化,若豫王顺利挥军元安,到时战火四起,你大哥若还未回来......”
楚南寻依旧沉沉一叹,那日楚玉来同他说起出行泽月山一事,若早知豫王要谋反,他便不让他去了,
他实在忧心,只恐两军交战,到时便是天人两隔。
此时的他再没了平素威严矍铄的模样,反倒声音嗫嚅,目光涣散而柔软。
这般情景叫楚云奕心中实在不是滋味,从前那个护佑自己长大且无坚不摧的父亲,如今已成皓首苍髯、历经风霜的古稀老人。
这么多年过去,那把无数次撑起整个楚家的利刃,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生了岁月的锈痕。
楚云奕也只能宽解他道:“天下大势,父亲切莫担忧过度,待宁王殿下调得援军,这一切终究都会平息。”
楚南寻颤巍着笑了笑,点点头:“是啊......国家动荡不安,我坐在这里担忧又有什么用呢!若是从前,我楚家为国效力征战四方,抛头颅,洒热血!不似现在这般,只能在将士们的拥护下安坐家中。”
“也不知那三万翊临军能不能如期赶到......”
他语调一转,一瞬喃喃。
说起翊临军,楚云奕倒想起一桩事,便开口问道:“父亲这几日可在宫中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
楚南寻敛却心绪看向他,神色间有些疑惑,“宁王殿下前脚风寒才好,后脚便因豫王谋反,急火攻心身体抱恙,这几日不在宫中,一应事务都在王府处理,我便不曾见过。你忽而问起他来,是为何事?”
刹那,楚云奕也微蹙了眉头,“这......我听闻宁王殿下似乎并不在元安城。”
“此话何解?宁王怎会不在元安城?!”
楚南寻顿时惊骇,神色在倏忽间复杂。
楚云奕稍作停顿,便将自己白日里所闻道出:“今日儿子去庆王爷府上送药,跟王爷谈及眼下形势,王爷悄悄告诉儿子宁王殿下其实是假装抱病,人并不在元安城中,而是亲自前去临丰城调派翊临援军。”
楚云奕所说的庆王爷便是当今皇帝元贞帝的亲弟弟庆王萧远,庆王是元贞帝最小的,也是唯一在世的兄弟。
一年前的一次偶遇让庆王与楚云奕相识,庆王很是欣赏楚云奕一身凌霄剑法,自那以后便一直与楚云奕交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