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放烟花,不肖多时便会响成一片。起先是满城皆放,声贯如雷,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就差不多了,而后的便零零散散,动静也都不大了。届时你就让大公子在屋内用饭,先把门窗都关上,我到时便携了琴来找你,咱们就在他门外院子里抚琴弹奏,如何?”
赵庭芝已经周到细致地安排好,如鸢自然是感激得紧,连连点头,转瞬却又蹙眉:“不过就是明日把你拘过来,倒要误了你看烟火了。”
赵庭芝却摇摇头:“凤阳的烟花我每年都在看,倒是你,还不曾瞧过。”
“无妨,今年七夕不是还有么?到时咱们再相聚便是!”
她爽快地笑了笑,眼角嫣然,教人仿佛心间都明亮了许多,不过赵庭芝这般费心帮忙,如鸢一想到这几日昆玦待人的那个恼人态度,心间便更生愧疚,直道:“说来这些天承蒙庭芝兄费心安排照顾,不过兄长他......实在惭愧得很。”
月色皎皎,亮堂堂地照在她脸上,映得她两靥白净,眉目灵秀,赵庭芝微侧首望她,目色诚恳:“朋友相交,自然以礼相待,长庚兄他虽为人孤傲不羁,但我却佩服他这股傲如日月不入凡俗的气度,有些事,如鸢你也不必挂在心上。”
“你这秉性也太温厚了!都这样了,你还佩服他?”
如鸢惊讶,全然不明白竟赵庭芝还佩服昆玦些什么。
她瞪着两眼,眼底满是好奇,赵庭芝被她这样直白的眼神看笑,也坦诚道:“我虽不知是何原因,却也看得出,长庚兄对我......不甚满意。”
赵庭芝神色不改,对于昆玦每回一见他就跟炸毛乌鸦一样的态度,敏觉玲珑如他,自然早就察觉出来了。
初见时,他还能归结于因为昆玦为人倨傲,与自己并不相熟,是以正常,不过后来再见,到如今这几日一同游玩,昆玦却几乎还是不改他那个态度,看他就跟防贼似的,弄得他也很无奈。
他想,大抵是因为,昆玦是如鸢哥哥的缘故罢。
“于我而言,当真无碍。我佩服长庚兄,正是因他对我的不满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从不遮掩。无论我如何对他,他都是如此,从不假以辞色,纵然如鸢你对他如何提点,他都不改变,这说明他待我有他自己的看法,这又如何不是为人坦荡?”
“如此直白相待,远胜过那些满怀笑意实则腹里藏刀的叵测之人同我虚与委蛇,莫说防不胜防,更叫人疲累得紧。”
寥寥几语,赵庭芝清润的眉宇间再坦诚不过,如鸢面带惊异地直直盯着他好一阵,这等胸襟,才是她想让昆玦真正学到的,又转瞬想起,初见眼前人时,明明也是个山间青竹般隽逸清冷的人,相识一场,不论旁人如何待他,他却始终这般温润亲和地待人,恍惚中,如鸢似乎有些明白。
“庭芝兄你实在是好脾性!若我是你的话,只怕早一棍子把他打出去了!”
如鸢清亮的眼神十分认真,半分也没有因与昆玦亲近而袒护,赵庭芝只摇头笑笑。
未多时,她同赵庭芝告别,想着再不回去只怕昆玦那厮又有许多话等着她,只是等她回到院子里时,才见他屋里不知何时已熄了灯,想是已经安置了,她便也回了自己屋。
而这边赵庭芝也正要走,通往水云轩的月门处却忽地探出一颀长人影,“赵公子留步。”
昆玦三两步入了凉亭,目色沉冷。
如鸢分明前脚才刚走,他后脚便来,赵庭芝心里便预备了几分,眉眼含笑:“大公子此时前来,想必是有话要说吧?”
“赵公子倒是敏觉,不知如鸢方才又提了些在下的什么话?”
昆玦哂谑地笑一声,原本他待在屋里不是没觉察到如鸢偷偷溜出来了,只是好半晌不回,他才出来看看,只是一看,才瞧见她跟赵庭芝在凉亭里说话。
他也并未上前偷听,只在最后听见如鸢说什么一棍子把他打出去,很明显,这个“他”,就是指他。
昆玦自忖自己这两日也没怎么样,不知哪里又做错了,惹得她要这般在赵庭芝这个外人面前这般说他,是以,他本已经回去的脚步又折返了回来,想同赵庭芝问个清楚明白。
可赵庭芝哪知他心里这些小九九,想着如鸢拜托他的事却不是不好告诉他,便道:“适才如鸢的确同在下说起公子,不过具体内容,公子若是想知道的话,还请自己问过如鸢吧。”
昆玦蓦地皱起眉头,目色愈见锋利,身为如鸢的朋友,眼前人倒是守口如瓶。
赵庭芝也看出他眼神中的不耐,却犹从容不迫,只道:“不过难得与大公子单独相处,在下倒是有几句话想说与大公子听。”
昆玦眉峰挑起,示意他开口,便见赵庭芝倏地敛却眉梢,一脸郑重:“其实如鸢许多事都是在为长庚兄你考虑,平时对长庚兄你也多加照顾,无有不周,在下唐突,人活一世,既为兄妹,长庚兄你也大可对她好一点。”
昆玦微疑,眼神又倏忽一凛,“你就怎知我对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