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已经送往涣州了。妾身敲打过府里的人,谁敢在外面乱嚼舌根,一律杖责发卖出去。”
“嗯,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温语棠看着窗棂纸上婆娑的树影,轻叹了口气:“我是担心,范为不肯收。”
听到“范为”这个名字,藏身在窗外槐树上的萧景翎皱了皱眉。
本朝官吏考绩制度,每三年一考,量其功过,分成上、中、下三等,以此决定升降去留。而考核结果则掌握在两个人手里——吏部考功司和巡方御史。
吏部考核,看的是官员自己呈报上来的政绩文书,向来报喜不报忧。所以本朝特设巡方御史一职,不定期巡视州县,百姓若有冤情,可直接向巡方御史递状子。在官员的考绩结果上,巡方御史的话语权比吏部大得多。
而范为,正是今年年初下派到平阳府的御史。
平阳历来是江南富庶之地,此地的巡方御史可谓是肥差中的肥差。不仅能假借巡视之名赏遍江南美景,光是江南地区各州县官员的孝敬,就足够这名御史三辈子吃喝不愁了。
但今年朝廷派出的范为却是个出了名的硬骨头。
范为出身书香世家,是建宁二年的殿试榜眼。此人性情极为刚正,不屑于官场逢迎那一套,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与他同期的进士或已入阁拜相,或已成为一方大吏,唯有他在五品御史的位置上坐了十年没动弹。这十年间里,京城的大小官员几乎被他弹劾了个遍。后来也不知是哪个聪明鬼想的法子,将他外派做了巡方御史,范为的火力瞄准了地方官,那些京官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继续响起苏姨娘的说话声:“老爷放心。说来也是巧了,范大人的夫人刚好与我嫡母是同宗姐妹,如今他们刚好巡访到涣州,又恰逢年关,届时让我母亲以堂姊妹的名义登门拜年,范大人岂有推拒之理?”
温语棠摇头笑笑:“你不知道范为的性子,亲友走访,他自然不会闭门谢客,若是另有所求,他就顾不得什么亲戚不亲戚了,以前用笤帚将人打出去的都有......”
萧景翎听到这,总算明白了温家这宗纠纷的源头。
温语棠想讨好平阳府新任的巡方御史范为,却苦于没有门路。刚好苏氏的嫡母与范为的夫人是同族,温语棠便将厚礼运到苏家,托苏家代为相送。秦妈妈不知道原委,只以为是苏氏以权谋私、厚此薄彼,当着众人面想要拿她的错处。而这种官场行贿之事又无法为外人道,所以温语棠才会将一腔邪火发在秦妈妈头上。
想着任务完成、可以去交差了,萧景翎拍拍身上的落叶正准备离开,突然又听苏姨娘柔弱的声音道:
“说起打人......妾身听说夫人今日狠狠打了念姐儿一巴掌,只因念姐儿没有向着她说话......”
“哼!”温语棠坐到红木拔步床上,面色阴沉道:“自念念出生之后,她就没有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念念在幽州祖宅长到五岁,身边都是一群毫无见识的愚妇。我那年除夕回家,只见一帮老妪在屋子里围着炉子吃酒赌钱,念念小手冻得通红,蹲在旁边帮她们捡掉落的叶子牌......”
萧景翎听到这里,右手不知不觉攥住了一把槐树叶,强大的力道之下,树叶化作的齑粉从他指缝中扑簌簌掉落。
“......那时我就知道,她狠起心肠来,就连亲生骨肉也能说弃就弃。后来我将念念带到任上,对她爱纵了些,养成一副跋扈的性子。我知道,这些年,你和怜儿也受了不少委屈......”
“只要有老爷这句话,妾什么委屈都不怕......”
说话声渐渐小了下去,屋里传来娇喘低吟之声。萧景翎耳朵红了红,轻盈地从树尖踏至墙头。
想了想,他并没有立即回思竹院,而是转身朝栖梧院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