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不知向地下延伸多远,黑黢黢的崎岖台阶仿佛通向地狱的无回之路。
但楼梯尽头,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宫。
墙角栽着两株两丈有余的青铜古树,状似扶桑,都以山形为底,上衍枝叶果实,有禽鸟栖于其上,一应俱全。
只是一株有金龙延主干旁侧而下,蓄势待飞。而另一株星点银箔洒于枝条间,有赤花绽枝丫顶端乘风,妖夭葳蕤,但此株残缺不全,且锈蚀得厉害。
沿两边的墙壁嵌着百来盏兽首云枝的壁挂烛台,灯座底托中不置蜡烛,却注满了鲸脂,长燃不灭。此光可比肩白景之烈,将宽阔的地宫映照得一片金碧辉煌。
两边每隔十来丈便有一扇石门,石门高两人有余,左右各五共十间石室,左手边三间房间的石门已经被打开,里面有光透出,而右手边的石门仍旧紧紧关闭。
地宫的大殿尽头没有去路,只有微光自深处反射上来,打在石壁的边缘,七彩斑斓。
凰愿像是抓心挠肺,被这流彩吸引了心神,无论如何也想一探究竟。她迅速跑过去,小心地站在边缘往下看。
此处宛若断崖,平整的砖石路在眼前半尺之处突然齐齐消失,犹如刀切,嶙峋的山壁往下延伸百丈有余。
“居然这么深。”凰愿惊叹道。
“是空间叠加的阵法,无论如何千变万化,谨记结界之中皆幻象。”夙情跟在后面提醒。
高达百丈的空间里,有一座巨大的琉璃雕像自下耸立。雕像雌雄莫辩,盘腿坐于莲花底托上,双手自胸前合十。
每瓣莲花叶上都镶嵌着硕大的辉光石,将透明的花瓣映衬得璀璨夺目。
整块的琉璃神像被夜明珠的幽光穿透,在周身晕出一圈朦胧的圣光,衬得雕像墨瞳含恻隐,眉心锁威严,似是悲悯,似是仁慈,仿佛有夺魂摄魄的力量,让人甘愿奉上虔诚与信仰。
他仿佛是在哭泣。低垂的眼帘下,两粒晶莹的泪水轻坠,左边的那一滴莹莹透亮皎洁,已经滑至下颌边,而右边的那一滴却如鲜血般赤朱,才堪堪掉出眼眶。
凰愿被眼前的壮丽景象震得说不出话。
夙情见她呆呆站着作不出反应,走过去用袖裾挡住她的眼睛。
“师父……”光辉被遮去的瞬间,凰愿如梦初醒般回过神,丝毫不知道自己方才被蛊惑的样子。
“我们先回去看看。”不欲她再被神像影响心神,夙情牵着凰愿缓步往回走。
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快速掐了一个稳定心神的法诀打入凰愿的体内,以防她再被影响。
左边为首的石室门早已被打开,外面瞧着看不出来什么,进去才发现别有洞天。
空间不大却高,落在地上的脚步声传回沉闷的响声。
有莲花灯从顶端一散而为九枝,九枝莲花灯最低端的那一盏被点亮了,晃晃悠悠地照亮了这十来平的空间。其余八盏底座皆有佛像结跏趺坐于双层覆莲台上,如乘彩云而浮,栩栩如生。
石室的中央放置着一具未阖上的冰棺,有浅翠色的光晕从中间流淌出来。
凰愿凑近一看,立时被吓了一跳。
棺中之人形容不堪——
胸口、臂膀上的布料都被撕裂,一件白衣已被染成了沉黑血色,衣料之下的伤口深可见骨,像是某种凶兽的爪指所挠,皮肉微微翻卷开的狰狞伤口上,因为寒冷凝着霜粒。
他眉头紧蹙,不曾瞑目,但即使受了这般残虐,瞳色之中只有安详平和,唇角甚至有了却心愿似的微笑留存。
一张脸上不见完好的皮肉,若非从破烂不堪的衣袂边缘辨认出玉红色镶银边的梅枝,凰愿甚至不知道这里面躺的是谁:“是梅长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活着!”
令人意外的是细看之下,梅铖的胸口还有细微的起伏,重伤至此的他竟还没死!
若说是斗法不敌,或是猎杀妖兽而丧命,倒还好说。但昨夜却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连彻夜未眠的夙情都不曾察觉到异常。
死寂的夜晚,一个元婴后期的长老悄无声息地被掳至此地,即便他不以打斗或是法术见长,也直教人毛骨悚然。
凰愿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想把他从棺中救出来,还没伸手就被夙情一把拉住。
“不要冲动,他像是被下了摄魂的咒术,迷了心智。”他肩膀向前一靠,将她微微挡在身后,抬起头巡视了一圈周围,“石室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已经成为蚀灵阵的一部分,包括梅铖,他们互相依存,若是强行救他切断了联系,反而会害了他。”
凰愿这才注意到,梅铖的腹部自褴褛的衣衫中隐隐发着玉髓色的光芒,灵力在不断地从他的丹田处溢出,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轨迹缓缓流动,一直蜿蜒到穹顶之上。
上方的景象令人惊愕。
高耸的穹顶边缘镶着一圈幽微的夜明珠,与灵力轨迹相接的顶部满绘,像是被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