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汹涌,一时之间,酸意在心头止不住的蔓延,时光流转,造化弄人,他们就同住一个屋檐下,恐怕旧事,瞒不住。
他吩咐好周围下人,看顾好这里,不要打扰华空,随即一头扎进了书房。
陆铮见他面色不对劲,默默跟他回了书房,他关上门,有些疑惑地问陆念禾,“将军,你……”
陆念禾背对着他,日光从窗棂投射进来,划分出一道阴影,看不清他的面容,“你把余宁叫来,我有话问他。”
“是。”
余宁昨夜赶来府里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正窝在药房里煎药,很快就被传召了过来。他见陆念禾心情看着不太好,心知是郡主的病让人烦忧,有些谨慎地行了个礼,“下官余宁,见过将军。”
陆念禾见人来了,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余宁,眼中闪烁着些许探究,“余大人不必拘礼,我有些事情想问你,你说这毒是来源于遇刺之时箭伤,可有任何依据?”
“这,有七八成概率是如此,但也只是推测而已。毕竟小姐这些日饮食安全都是事事由着宫里和您操持着,昨夜您也搜查过,断不可能有何疏漏。大婚之夜更是众目睽睽,不会再有可乘之机,加上这脉象与先前病情吻合,只是不知为何加重,故而下官料想,此毒应当是慢性发作。毕竟当年殷恒将军的症状,亦是如此。”
陆念禾听到这番话皱了皱眉,声音也有些急促,带着些久经沙场的威压,“那为何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出来?太医院把箭矢拿走查验这么久了,竟是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么?”
“大梦不是中原的毒,其诡异程度,恕宁与诸位同僚都难以参透,这确实是太医院无能了。”余宁见陆念禾有些神色不虞,一时有些惭愧地说道,话锋一转,聊到当年,“当年殷恒将军骤然生变,相国大人带的随行御医如今,都已然不在太医院当值,留存的卷宗也只是对于病症脉象记载的寥寥数语,这……这些当年的同僚前辈们,下官也不知所踪啊……“
赵鸣谦当年干的事情陆念禾再清楚不过了,帝王家,对谁都不信任,对谁都要提防。这股子提防落入他人手里,就极容易发展成一柄利刃。
天下之大,每个人都可以是圣上的一把刀,包括殷恒将军,包括皇后娘娘,包括殷清川,甚至包括他自己。
陆念禾没有言语,余宁看了看他的脸色,对殷清川的关切不似作伪,最终还是吐出口了一句,“将军,您也查验了贼人的尸体,查不查得到,与能不能查,您应当明白。”
“你!”
余宁如此直白地暗示,让陆念禾有一瞬间以为这人是带着皇帝的意思来提点他,给他施压的。
这种无能为力地吃瘪真是让人不爽,但陆念禾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一切发生。回京之后不知如何,一切一切都让这位少年将军有些失去控制的感觉,尤其是,殷清川。
心里想着这个人,念着她的安危,现在却发现将军府的亲信们可能都是皇上的眼线,都不值得信任了。殷清川周围的人伺候了这么久,她又是个念旧情的,这些年,她想必吃了不少亏。
他一时怒从中起,烦躁地喝了口茶,把茶杯有些重地放在了桌上,看着余宁的眼神都没有之前和善了,眼尾挑起些警惕防备与疏远的虚假意味。
陆念禾斟酌地开口,怎样才不算在传回皇帝那边失态,他佯装发怒,“余大人,圣上指派你料理郡主的身子,郡主平日对你也算体恤温良,你到如今给我的就是这个答案嘛?你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圣上恩赐?”
余宁见着他这副反应,有些表示理解地笑了笑,“下官不敢,既然受命照料清川小姐,我自然应当一心一意,尽力为贵人调养。但将军不知道这些年小姐都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您如果知道,想必不会为这点小事担心,将军放心,我是自己人。”
陆念禾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是……派来查探清川底细的人?”
余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坦然直言,“清川小姐是天底下最值得保护的人,想必将军也这么觉得,您应当放心,小姐带着的人,没有一个不忠于殷家。”
这话戳着陆念禾心窝了,他咳嗽了一下,看着余宁眼中带着些熟悉的忠诚与热忱,晃得陆念禾有些茫然,“你为何就这么敢对我剖开心扉?”
余宁但笑不语,只恭恭敬敬地看着陆念禾。
一下子,陆念禾心中一颤,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答案,但他却不敢确认。
“小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话音如同定心石一般落地,一瞬间,陆念禾脑中的摇摆像炸开一朵烟花一样,茫然尚未散开,他眼睛眨了眨,紧抿的唇微不可察地,不受控制地翘了一下。
是他想的那样嘛?
余宁是殷清川的人,余宁对他坦诚,等于清川也愿意把他成自己人?
但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伤……
他随即想起华空那句“这丫头算准了我会及时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