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年纪的她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他闭上眼,是她回头笑靥如花,叫他,“睿儿……”她已经很久没那么叫过他了……
陆睿然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那寺庙前来来往往的身影,目光却只找寻着那抹纤细,那是于梦中心中都挥之不去的倒影……
少年人阴郁的脸上,如深潭死水一般的眼睛开始有了波澜,他扯了扯嘴角,是极端又偏执的欲念作祟,也是名为爱的藤蔓扭曲生长……原本还算俊秀的一张脸,全因这病态疯狂,渐渐面目全非……
他才不在意,他本就是一个连存在都写满了耻辱与罪恶的不堪之人……更何况成长?只有她,是他阴暗世界里的唯一一束光亮,她是属于他的,她应该和他一起,在这深渊地狱里沉沦。
“找到了……”
他看见了那抹倩影,转身过来,笑意还是那么明媚,眉眼一弯,你就想住进她的心里,让她的眼睛里从此只能有你一个人……
嫣然出了寺庙,也坐上了马车,小满早因她的嘱托先行下了山,她自是收到了凌刃的消息,也知道今天会有什么等着她。
害怕吗?自然是害怕的。
可是她一想到爹爹,想到她遭遇的一切,她就又不怕了。
她如青松如山岳一般的父亲,就那样倒在火场里,还是为了救人……大火烧的他最后只剩一具……一具焦骨……只让她看了一眼就被白布盖上抬走……
她跪在那火场外,由一开始的怔愣,不敢相信,一动不动地到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再到发了疯一般地扑在父亲身上,真切地感受到原来可以托举起她的那双臂膀,变得扭曲嶙峋……原本儒雅君子的一张脸,那会慈爱会生气会和她玩笑同她说许多话的,父亲的面容,只剩大火焚烧过后的模糊空洞……那么喜净喜洁,衣服上永远有着淡淡乌沉香的父亲,只有焚烧过后的……焦腐……
她还没来得及再多看看她的父亲,没来得及问父亲他痛不痛,就被人狠命地拉了回去,制住肩胛骨……
任凭她如何哭喊嚎啕,挣扎嘶吼,都只能被人死死按住,她跑出去要追上去,也被宋玉柔带来的那些人捉回去,看着她假惺惺的掉眼泪,假惺惺地把她抱在怀里闷着掐着,不肯让她再动一步,听着她的虚伪哭喊……
【“老爷啊——”
“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啊——”
“哥儿还那么小……没了你我们一家人怎么活啊——”】
旁人都在为宋玉柔的流泪嚎啕感动,无人在意她身上多出的淤青痕迹,那些挣扎都变成了不懂事……
最后他们看见的,是那丧了夫的妇人搂紧怀里的女孩儿,低下头抱着孩子哭泣,只有她听见了她假面下的毒蛇吐信。
【“你这小贱人不还是落在了我手上……”
“你们仨是一家人,我和我的睿儿算什么?”
“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人,你爹死了你不还是只能靠我……”】
驾车间红豆手串碰撞起来嘀嗒作响,清脆悦耳,这才将她从那些旧忆中抽离,她一伸手,又是一滴眼泪,她习惯性地将眼泪抹去,看向那红豆手串,摸了摸,嘴角勾起一点笑,继续前行。
她还有家默,他还在等她,即使害怕,也要去面对,即使害怕,也不会去逃避。
如此想着,内心那些惧意,都变得坚硬,进而坚定起来,甚至还因着多年的忍耐复仇即将得以施展开来而涌现出了点儿疯狂的快意和火焰……
现在,该轮到她了。
家默很想见到他的娘子,本来昨日下了堂他就该动身去揽溪接她的,可是他一出府衙就遇见了程仁清趴倒在大夫坊下,全是被打过的痕迹……
于是他把程仁清背回了家里,让他躺在待客的榻上,小床是娘子和他的,程仁清不可以上去。但是他还是拿出了好几条被褥把小塌垫的软软的,让程仁清趴在上面好给他上药。
程仁清赤着上身露出一片被打的痕迹,时不时的嘶着痛,身后的呆子却恍若未闻,依旧不曾放轻动作给他用那一套腌火腿的手法揉着。
他是人,又不是火腿……不听人说话这一点还真是和他娘子像的很,他最近就跟和这对夫妻杠上了一样,不是陆嫣然噎地他说不出话,就是帅家默根本让他说不了话……不过要没有这对夫妻,他现在……
“呵呵呵——”干脆付之一笑算了,虽被范渊打了,也被其抛弃,可是他好像真的,不用再当个刀子,可以当个人了。
他抬头看看这房子的布置,他是不相信是帅家默的心思的,这屋子虽简朴,也透着清贫,可里面暗含的雅致巧思是一点儿不少,更别谈那入眼可见的温馨。
有书法有挂画还有刺绣,看起来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虽狭小,可也不显拥挤,尤其是那一柜书,和那专门辟出来的“书房”,很明显是用了心的,还有那些四时的野趣风物,或摆在案头做个清供,或于这房屋四处做个摆设装饰,天然又质朴清新,远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