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带着父亲一路从小路绕回家中,昔日的家早已残破不成人样,他征战沙场从无畏惧,却在这一刻生了胆怯之意,不敢踏入家中半步,生怕得到家人亡故的哀讯。
他的脚步停在了家门口,岳云抹了一把脸,低头一看手心,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脸已被乱叶划破。此刻爷俩真是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岳云低下声音,涩然之中又夹杂了一分的庆幸:“父亲,金人破了太原......百姓死伤无数,好在我们家偏僻,金军来时又俱不在家,万幸只被夺了财物。”
“吱呀”一声,推开门看来,空无一人。
岳云踏入家中,似乎很是习惯,喜形于色,方才的狼狈一扫而空,扬起一个笑容,似乎是想表现得万分自在。
可面上挂彩,让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娘,爹回来了!”
“哐当”一声,东西被碰倒的声音传来,厢房内似乎一阵手忙脚乱,很快一只秀手撩起纱帘,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来。
门外的岳飞咽了咽喉头,目光穿过岳云,落在了夫人面上,他想要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声音还未发出,泪已经先流下面庞。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唯有泪两行。
岳飞上前几步,朝李娃走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声音已然染上哭腔:“孝娥,这些时日我不在家中,你照顾一家老小,幸苦了。”
最后三个字,他字字皆是肺腑,李娃感受到夫君的愧意,摇摇头,温热的泪水沾满了他的衣袖,只听李娃闷闷道:“夫君为国效力,妾身不过是照顾一家老小,不算幸苦。”
尽管她有千言万语,在此刻,她也只是将所有的情思都化作了一句轻叹,便柔情道:“夫君,母亲身子不适,现在榻上休息。母亲平日总为你吃斋念佛,瘦了许多,如今你平安归来,应当见过母亲才是。”
岳飞更是感动,他望向自己的这位妻子,不知何言,只能深深作了一揖。
李娃点点头,去后厨备柴煮些粥,岳飞却卸了甲胄,将配件放于桌案之上,低下头,缓步走入房中。
一进屋,便是几尊佛像,上面三柱香还未曾熄灭。
岳飞立刻跪在床前,深深一拜:“孩儿不孝,竟在金人破城之际未能在母亲身旁!”
姚夫人身染风寒,坐在榻上,一双慈目注视着她的儿子。他瘦了,也变得黑了,但同样也变得更像是一个好男儿。
姚老夫人笑了,摇摇头:“吾儿,你无过错,这都是金人的罪孽。”
“母亲!儿必要生啖那金贼血肉,以报这血海深仇!”说出这句话时,他咬牙切齿,双眸圆瞪,一闭眼,脑海里全都是那些金人的罪行。
姚老夫人点点头,半是欣慰:“现在国难当头,你有什么打算?”
“到前线杀敌,精忠报国!”
此话像是在脑海中排练了千遍,说出来的那时,他只觉得胸口豁然明朗,一口挤压许久的浊气缓缓吐出。
姚母这下才是真的欣慰,她点头,肯定道:“这才是我大宋男儿!吾儿,取为娘的笔墨针线来!”
岳飞自然是从善如流地应下,很快便寻来了这几样物品。
“既然你决意报国,那为娘便在你后背上刺上四个字‘尽忠报国’,如何?”
岳飞再一跪拜,声如洪钟:“母亲大义,儿岂敢不从!”
他解开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姚夫人的手有一瞬的停滞,她望着这些伤口,眼底流露的是一个母亲的心疼。
可她依然沾了墨水,又在用墨水写的字上,拿绣花针扎破了岳飞的后背,血珠混杂着墨汁,从后背涔涔流下,让人看着都觉得疼痛难忍。
可岳飞自始至终一声不吭,刺完后,姚母已经是泪流满面。她取来手绢,将殷红的血擦干净。
岳飞深吸一口气:“谢母亲赐字!”
姚母将手绢收好,又问他日后如何打算,只听岳飞不假思索:“母亲有所不知,先前儿在康王帐下只是一小将,先皇便传令于儿子,召儿尽快入宫面圣。”
姚母一愣:“竟有此事?是你立下了赫赫战功?”
岳飞摇头,也有些疑惑:“未曾有赫赫功劳。彼时康王得知此事,赐臣一匹快马,臣本想即刻启程,但奈何金军突至——好在那骏马尚在,臣又与康王殿下失去联系,如今准备入朝面见新帝,共同商讨抗金大业。”
岳母摇头:“不可,官家与先皇性格迥然不同,眼下金人意图北上夺取汴京,已然传出风声,说是官家为了南逃逼得众多主战派辞官归乡,你就算去,也无用武之地!”
岳飞心头一颤,赶忙问姚夫人的意思。
“我最近听闻了风声,说是康王殿下已入京勤王,人已至百里外的黎阳郡,你可去投靠他。”
“儿竟不知,康王殿下何时去了黎阳郡......”岳飞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