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良玉候在冰窖外。听见门吱呀一动,楚意欢领着她的随侍出来了。在那扇窖门即将被合上的时候,楚良玉尽力向里面瞥了一眼,看见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似有两个人影晃动。
楚意欢没忽略她的小动作,冷静地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野,搂住她的肩膀催她离开。
“那是王家的小姐吧,怎地好生生发了疯?”她按捺不住好奇,道。
楚意欢道,“幸好这里离冰窖不远,若是再远一些,她不是当场丧了命,就多半是痴傻一生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得了什么怪病吗?”
楚意欢摇摇头,“这件事我也是不久前才听说的……你不和他们混在一起,不清楚是当然的。这是……”她有些犹豫。
“……好像已经有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行开来的,是一种叫做七寒散的药方。说是药方,似乎有许多神奇功效,于是尽是些达官贵人们在服散。但我觉得那多半是些不好的东西,你还是别去沾染为好。
“我问了她的侍女,她虽然哭哭啼啼的,经过刚才那一出也害怕了,就老老实实地全说了。果不其然,王家小姐也迷恋上了服散,应该是在宴会之前就服过散了。服了七寒散之后怕热怕静,需要发散,就是要快走、喝热酒等等,但是又不能饮酒过量,否则……就会像王家小姐那样,如果不及时冷却下来,不死也残了。”
楚良玉惊讶道,“京都居然还有这种事,那么她为什么要服散呢?”
楚意欢似乎是斟酌着能不能告诉她,看着楚良玉好奇的眼神,她终是忍不下心。“我告诉你,你答应我,可千万不能去碰那东西。”
见楚良玉点点头,楚意欢才接着说,“据说服了七寒散之后,可以使肌肤容光焕发,有美颜之功效,还可以让人眼清目明,精神抖擞,强身健体,甚至对医治一些疑难杂症也有帮助。但这发散的方法极为复杂,需要多处小心,不是有人精心看护,很容易被药效冲伤经脉。王家小姐,多半是贪图这些神奇功效吧。”
“她今后会怎样?”
“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但愿她能恢复过来。”
楚良玉携着她的手走回宴场,“七寒散”这个名字令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那王家小姐疯疯癫癫的痴态,又与她记忆里的某人隐隐重叠。
她想起在第一世时,某日傍晚曾在萧府附近遇到了疯疯癫癫的萧即墨。那时他一边对空气舞剑,一边口里念些稀奇古怪的句子,还对她说过“要七寒散”之类的话。萧即墨平日里就耽溺玩乐,因为新鲜而服散也不奇怪,难道他也如王家小姐一般,沉溺于七寒散,最终因为发散不对而得了疯病?
她虽然与萧即墨相识,但并不看好他仗着家世强大,终日无所事事胸无大志的行事方式。如果真是因为七寒散,她认为不过是萧即墨自作孽不可活。
楚良玉思忖着回了会场。刚才王家小姐的丑态并没引起多大的反响,公子小姐们一如往常,饮酒的饮酒、谈笑的谈笑,好像已经将刚才的事全然忘记了。
看着无所触动、仍旧嬉笑怒骂的人群,楚良玉突然冒出一种想法,不知眼前的这许多人中,有多少人和王家小姐一样热衷于服散,刚才看到她的疯状时心中又是何种感受。不过,那全部都是她无从得知的事情了。
刚才混乱之中,王家小姐撞翻了射覆用的金瓯,因为事态紧急而无人在意,事后也没顾得上收拾。于是刚才射覆的谜底就这么被暴露出来。
楚良玉再走过来时,看到金瓯下原来放着的是一枝孤零零的棠棣花。
枢姬缓缓走来,伸手要将金瓯撤下,言道,“棠棣之花,花萼和花胚互相依存、紧密难分,犹如兄弟,喻的是手足情深之意,倒是一道非常好的题目,可惜了。令昭公主,请允许奴来为您再换一题吧。”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楚良玉看着那白色的花朵,若有所思。
宴上众人相互告别过后,已经是傍晚了。楚良玉走出紫薇门,看到令狐怀刑立于夕阳之下。他喜欢华丽奢靡之物,今日衣上冠上平日里叫人晃眼的各色珠光宝气,都柔柔地在夕阳的光辉中融化成一片金色。
那人面上不紧不慢的笑容,让她自然地知道令狐怀刑是在等她。
“皇后宫里的装饰虽然高雅,但下人的着装实在是……啧啧,真是朴素不堪,看了会污我的眼睛。”令狐怀刑开口便是接连不断的抱怨。
“吃食也是,与我楼中的手艺半点不能相提并论,那随性而为、不像样的做法,完全不能发挥食材本身的风味,你们是怎么能下得去嘴的?”
“好了好了,知道是委屈坏了我们令狐少卿了。”楚良玉随口道,“今天你将谜底设为眼泪,又故意出提示混淆,连我都被骗过去了,叶敛锋究竟是怎么猜出来的?真是怪了。”
令狐怀刑笑笑,他在宴会上大喝特喝,可是现下竟然看不出一丝醉意,清明的很,叫人疑心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