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人理他,黑劳士们已经一拥而上,帮雅辛托斯卸武器的卸武器,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唯有阿卡还记得他,将他像拎小猫小狗一样提溜着,跟随人群一块进屋,接着无情地将他关进小黑屋。
过程中,小姑娘塔娜还叉着腰落井下石:“打屁股便宜你了呢!整个斯巴达,哪还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好?殿下还会给我们工钱!这里没有狠心的主人每天奴役你不分日夜的干活,毫无理由地鞭打,也不会有人突然闯进家门将你拎出去像猪羊一样宰杀……”
这话是对雅辛托斯的赞美和褒奖,但雅辛托斯听着,脸上却没多少愉悦的心情。
原本,就不该是这样的。
艾芝的神情反而比雅辛托斯轻松,他在黑劳士们的簇拥下洗了手,在简陋的餐桌边坐下,此时托着腮帮子道:“斯巴达人禁止从事商业,殿下还有余钱给他们支付工钱?”
诺姆的脸色莫名一黑,像被戳中什么痛脚。
“总会有的,”雅辛托斯摘下胸前的徽章,心不在焉地在手中把玩,指腹摩挲着上面象征斯巴达的Λ,“即便为了消除财富差距,斯巴达人禁止从商、从事手工业,钱币也用只在斯巴达内部流行的铁币,但如果真能那么平等,怎么还会有人连完整的盔甲都买不起,有的人却能把重甲随心所欲、说不要就不要了的烧了玩?”
贵族永远是贵族,掌握着绝大多数的财富。他们可以寻衅夺走他人的田地、霸占矿产,即便斯巴达人内部,也不是平等的,多得是被夺走田地、家境捉襟见肘的斯巴达人。
雅辛托斯淡淡道:“坦白来说,我们亚基亚德家族的先辈也曾收敛过财富,直到我祖父那一辈。”
“突然就有人——按照元老院的话来说,‘发神经’‘想不开’,提出重新平分土地。”
“后来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祖父那一辈只活下一个男丁,其余的要么在战场战死,要么在自己家死于‘间谍’的刺杀。”
乌纳陛下从不相信这个解释,身为王族,家里人的警惕性只高不低,“间谍”是怎么伪装成黑劳士进门的?
比起外邦人,乌纳陛下一直认为更可能是斯巴达内部的大贵族——或是代表大贵族利益的元老院下的手,毕竟重新分配土地严重损害了大贵族的利益。
诺姆的神情有些空白,像是没想到雅辛托斯会这么轻易把这种话说给他们听。
他的眼神无措了一下,莫名有种“别人跟我说了个惊天大秘密,我至少也得说点什么投桃报李”的紧迫感,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了一会后,没头没脑地开口:“我家的土地是被欧里庞提德家族抢走的。”
艾芝有些意外地望向他,毕竟从七岁到二十岁,在一起训练了十三年,诺姆除了和他针尖对麦芒的较劲,从没说过这种事。
开了一个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诺姆闷声道:“没有土地,就没有收成。斯巴达人又不被允许从事商业、手工业,我家甚至比一些边民家里还要穷。训练、上战场用的盔甲、武器又得自费,如果不是殿下给的这把斧头,我可能真的要葬身猪口。”
所以他对雅辛托斯的感激是真诚的,才会在确定同伴们都能通过试炼后,选择独身离开队伍,想去帮雅辛托斯搭把手。
包括这会儿厚着脸皮跟来,也是之前没能还上恩情,想着能不能在第二场试炼中多少帮点忙。
诺姆看起来愁苦得就差借酒消愁,可惜斯巴达人也不喝酒,只能仰头闷了一大口水。
凉水入喉,胸中闷了多年话变得更加没头没续,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于是他的思维自然选择了一个轻松点的话题,暂时打个茬,好给自己真正想说的话留出更多组织语言的时间:“——后山的猪,殿下还要和人一块去带回来吗?”
雅辛托斯:“……”
你是怎么把话题从“我家庭困难”跳跃到“你怎么还不去偷猪”的。
你喝的是井水吧?怎么喝出了醉酒效果?
但是,雅辛托斯微微起身:“你要这么说的话——”
诺姆正襟危坐,严肃而诚恳地请求道:“可以让其他人去拿吗?其实土地这回事,我也想过很多回,想跟您谈谈。”
雅辛托斯:“……”
谈可以,为什么非要在今天,非要是现在,你们真的不想回去睡睡觉,准备第二轮试炼吗?
他倒是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当初他站在议事厅里,头一次试图和人探讨政见时,也是这么一种“错过这次没下次,抓紧时间一股脑都说出来”的迫不及待的状态。
但理解归理解,雅辛托斯道:“实不相瞒,那头猪已经被饿了很久,我把它藏起来的时候,它都快晕了,我不去的话,谁能投喂它呢?”
艾芝也不是很想走的样子,此时毫无责任感地提议:“送到乌纳陛下的后院吧?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陛下——或者打理陛下后院的卫兵,应该有处理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