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明,流芳便过来服侍沈璧君起床。
“小姐,梳妆的青川和映月都已在外堂等着。您盥洗完毕后,我便叫她们进来为你梳妆。”
“好。”沈璧君拥衾而坐,温声道。
经历沈家庄变故,沈璧君比往日已成熟了很多,不再事事率性而为。况且她失去了过去大半记忆,常常走着走着便四顾心茫然。虽然城璧对她体贴入微,时时陪伴在侧,有时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深情和痴念,她感激而愧疚。她想她一定欠他很多。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有一处空落落的?不是没有得到过,而是永远失去的失落感?
趁着流芳去取洗漱用具,沈璧君从枕下摸索着,取出了一块造型奇特的白玉。这是昨天那个人给她的。
“这块玉,就当是给沈姑娘的礼物。新婚快乐。”
为什么他明明笑着,却好像着实透着几分苦涩?
她接过玉,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她向来不在珠宝首饰上花心思,她看着这方小小的璞玉,拙而不工,她又何尝不是一块拙玉呢?
“谢谢”。沈璧君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她本可以说,明日你若想来喝杯喜酒,我就叫他们再准备一桌。可是,她没有说,因为她不确定,他想不想来。
“好啦”。他还是笑着,像初春的杨柳般,懒懒洋洋地飘荡,挠得人心痒痒。“我得走了。沈姑娘,江湖不见咯”。
他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又潇潇洒洒地走了。沈璧君在短短一盏茶功夫,莫名,诧异,好奇,善意,还有一丝丝,不舍?
这人真是奇奇怪怪地。
沈璧君正拿着璞玉出神,流芳已端来了温水。
“小姐,该洗漱了”。
沈璧君听闻流芳进屋,下意识将玉珏隐入袖中。
待梳洗完毕,用完早点,沈璧君便坐到梳妆镜前。不消工夫,打理新娘妆的青川和映月便一前一后捧着玉制的托盘来到准新娘跟前。
沈璧君扫了一眼,玉盘中是新娘的凤冠喜服和各类名贵首饰,其中一顶鎏金的梅花冠映入眼中。这顶梅冠在一众首饰中颇为别开生面,她不禁伸出纤纤手指细细描摹其精致的形状。
流芳忙上前,微微凑近沈璧君道,“小姐,连公子素来知道您喜欢梅花,便特意描了这顶金冠,请了最好的匠人,用了三个月才完成呢。”
沈璧君听流芳说完,便慢慢收回手,眉眼一低,道,“确实很好看。”她再望向镜中的自己,镜中人分明是个袅娜少女,只是为什么没有笑?她提了提唇角,望了镜中的自己良久,轻轻吸了口气,便吩咐道,“梳妆吧”。
“是”。三个侍女齐齐应和。
今天确实是个很好的日子,秋日不及春日万紫千红喧哗热闹,却也清阔高远,秋风扫尽一气余烈,也得以抚平原本年轻而躁动的心。
山庄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冰冰走到连城璧房前,没有像往日一样,即使一身风霜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踏入他最私人的领地。这也许是她和沈璧君唯一可以抗衡的地方,至少云英未嫁的沈璧君,不会随意出入他的卧房,对吧?
可是今天,她没法再骗自己。一个是妻子,一个是亲信,谁赢了?
她赢过吗?哪怕一刻?
她不能再想。她还是踏入了他的卧房,此刻,她觉得这里比曾经为他闯过的龙潭虎穴还要寒冷。
走过重重的帷幕,愈来愈安静,厚厚的地毯让踏上去的脚步声微不可闻。她走得很慢,红烛,芙蓉帐,鸳鸯锦,这些婚礼器物,与上一次相比,更为华美精致。
她终于走到内室,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立于镜前,修长挺拔,他永远卓尔不凡。
连城璧一直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现在,他惊讶于镜中的自己,眉宇舒展,粲然而笑。平日里,他领袖群伦,手握权柄,他的城府,早已深不可测。可现在,和个平常人家的新郎倌儿,有什么两样?
只要一想到心里那个人,他实在是掩饰不住温柔的笑意。
此时,镜中出现了另一个窈窕的倩影,曲线玲珑,眼波柔媚,鼻如悬胆,唇如五月的樱桃,只要是男人,谁能忍住这抹动人春色?
连城璧抬眼,敛起笑意。
来不及了,她早就沉沦了。为了这抹笑,她早已从一个单纯伶俐的女子变成了手上沾满鲜血的恶魔。她是个女儿家,刀山火海,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可是唯有这样,才能趁回去复命的间歇多看他几眼。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大概是从爱上他的那刻起吧。
可是他从没对她笑过啊。
想到这里,垂眼而立,苍凉如斯。
连城璧转过身,眼光落到她脸上,双唇微抿,原来舒展的眉头微微一皱,现出疑惑的神色。
“昨晚没休息好?”近几日山庄里里外外都在筹办大婚之事,他并没有安排冰冰什么任务,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