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妙华身边的大宫女芙蕖进来。点鹭赶紧朝她做个噤声的手势。
芙蕖看着了还在睡的妙华,便捂嘴点点头儿,走到点鹭身边,与她一起轻手轻脚收拾起案上的花器来。
妙华素日里虽性子跳脱些,但到底是皇家公主,该会的也一样不少。时人以清华淡雅为上,追求的已非唐时的富丽绚繁。妙华插的便是盘莲花,辅以松枝、梅花,求“寿”的同时又兼顾了美观,十分好看。
芙蕖小心翼翼地捧着妙华那花挪位置,免得碰坏了,到时候免不了得吃妙华公主的排头。
点鹭也跟着要把玉徊的花挪去稳妥些的位置。
这花插得倒比公主平日里一个头两个大倒腾出来的花要好看了许多,如此看来,公主也进益了颇多...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却听见公主在叫她:“点鹭,不要搬了。”
白玉徊找到了鞋,坐在床沿子上没动,两只清亮的美目望向点鹭。
明明是幅赏心悦目的图卷,可点鹭却感觉从其中看出一点不甚高兴的情绪来:“公主...?”
“不过是随手作的,谁会当回事?”
玉徊起身,拢了拢长发,披着氅衣向外走去,“你也趁早不要太当回事。我算什么,与他们的血缘远出了八百里。到时候送了过去,太后娘娘也根本不会看的,有什么好费心思的?倒显得我是个傻子,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莫名其妙说出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话,也是不知为什么。
点鹭心中虽纳罕,但也不敢怠慢,赶紧应是。不敢再动那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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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上了年纪,喜欢鲜活的小辈围在身边。下午雪小了些,众人便去了太后所在的屋室一同用了些素斋。
一片暖香中,玉徊正垂首,认真誊写无量寿经。
太后的屋子外,自然是梅花开得最盛的地方。三两枝梅枝从窗外探进来,被屋内暖风烘出来盈盈香气,盘旋在屋子里。
因为要见太后,玉徊换了身枣红色大袖宫装,耳垂上的珊瑚耳珰随着用笔的动作轻颤,更显得她唇若含朱,面容莹白。
旁边本在太后身边服侍的内监都忍不住频频偷觑白玉徊,待看她露出皱眉样,便忍不住上前:“公主,可有吩咐奴婢要做的事情?”
白玉徊一怔,她怎么可能轻易吩咐太后的人,便甜甜一笑,礼貌道:“多谢,若我有事,定会找内人帮忙。”
内监没再说什么,笑了笑,正要退下时才发现门口又来人了:“——见过殿下,给各位殿下请安!”
六皇子和芮见壑面无表情,太子也装瞎,只有大皇子皱起了眉,冷笑:“不好好服侍皇祖母,倒来她这里献殷勤?这就是你的忠心?”
成婚来这些日子他被大皇子妃缠得厉害。大皇子妃长得实在平平,惹得他烦不胜烦,偏偏她身后是辅国公府,连他也不能忽视。倒引得他内心对白玉徊的渴望愈发旺盛难忍起来。
上回自太子的别苑将她带走后,因为耽搁久了,所以没多久就被妙华公主寻了来。妙华不光是他的异母妹妹,更是大皇子妃的表妹,他便不好再对白玉徊做些什么。今日再见,这名义上的妹妹倒仍是清姿玉骨的样子,就连暗沉的枣红色都被她穿出一种清澈的娇媚来。
而连个奴婢都能对她大献殷勤,他心里自然不平衡。
芮见壑看了内侍一眼:“这位内人服侍倒是尽心。太后娘娘对公主们着实慈爱。”
一句话就把这内侍的殷勤归成了太后的意思,倒把大皇子的怒火推得干干净净。
宋怀璋冷笑,看向芮见壑。这芮家的世子从前也不见多爱出头,但一涉及到了仁乐,却竟这样不知好歹。
芮见壑察觉到了,从白玉徊身上的视线转回来,看向宋怀璋,微微一笑:“大殿下可是有什么要指点臣的么?”
宋怀璋的脸色阴沉:“芮世子说笑了。世子惯会体察长辈心思的,我有什么好指点?”
宫人们均察觉了两位贵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此时纷纷低下了头,只求贵人别注意到他们,轻手轻脚上了茶后,便脚底板抹了油似的退远了。
周围一群剑拔弩张的人。在这仿佛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气氛中,太子是心情最奇特的人。
——平时也没发现他们是这种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草包啊?
太子嘴角抽动。在这地方吵起来,恐怕一盏茶的时间就会传遍梅花山。对谁都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