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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只顾着埋头的下属回到家后,踏进家门。
“格桑,我亲爱的孩子。”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捧着一个斗一样的盒子,盒子里一边装着炒熟的麦子,上面插着根麦穗,一边装着加了从牛乳中提炼出来的油脂和白糖揉出来的炒面团子,放到面前,让儿子拿起一块尝完再进门。
格桑尝完后接过母亲手上捧着的斗盒,放到桌子上。
他的母亲跟在后面念叨:“这汉人的地方,牛乳实在是太贵了,没有我们原来的牦牛好,这么多年了,阿玛想回去了,想去你阿爸天罚的地方转山跪拜。这里的和尚都是骗子,庙里都没有供奉头骨法器,更不敲阿姐鼓,就只知敲木鱼念经,以慈悲为怀。”
“阿玛啦。”格桑放下了斗盒。
“明妃的孩子可是个汉人,你可不要被汉人蒙骗了,不过是献给汉人皇帝的礼物生的东西,以前的上师早已归天,要听现在的上师的话,上师会原谅我们给我们恩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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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带回来的三具尸体交给了六疾馆专理时疫的太医,砸无脸西王母陶像砸出来的东西在秦休清理完拓印出图之后,连东西带图都被裴应阑没收了,院墙太高,又翻不过去,另一边则没人,是六疾馆后院,墙就更高了。
厚厚的铜片上的纹路倒是没什么稀奇,常见的招魂符咒样式,而头就不一样了,五官在内,还有头发和冕旒垂下来的纹路,宇文芨也没有续胡子的习惯,这祠堂在京都府非常靠近京城的地方,满朝文武多得是续须的,后脑勺上画的是瘟神下凡发怒,人间横尸遍野,无脸续须人吸食完婴孩便从瘟神背后走向云梯不知要去哪个地方。还有一条长长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盘旋在脑中,秦休就是在争论这个东西的时候被没收了东西。
“这肯定是脑虫,谁家龙能细细长长绕这么好几圈,一点头和鳞片都没有?连个爪子都没有,这人怕是生的吃多了,脑子里长虫要祭祀求命吧。”秦休刚隔着院墙的大洞对对面说完,就被裴应阑翻墙过来把东西都拿走了,只好捡了几块石头,把手伸过洞去扔对面的两人。
等第四天的时候,秦休扒着洞口说:“这才第四天,你们怎么提前走了。”
“那些东西……得进趟宫,你去吗?”宇文若说。
“不去,你们赶紧走吧。”秦休拿块砖头堵上了洞口。
……
“这么说来,她头受伤变得迟钝了倒也算一件好事。”宇文芨放下裴应阑呈上来的奏章。
出了宫门后,长长的巷道里只有他们二人,“她头以前受过伤?”宇文若问。
裴应阑扯了扯嘴角,“岂止是头。”当年什么提着刀追撵嘲笑她的学子被抓到朝前问话也是演的,用以前救过她的人的性命威胁,不听话就往墓里灌水银。皇帝陛下那会儿才刚登基没两年,在朝臣看来,她那个年纪还长着那样一张脸,出身不好,能说进宫就进宫?能一来京城就多了个谢戚川当师傅?犯起浑起来的时候跟皇帝被贬西北前曾在先帝朝前发疯简直如出一辙,陛下如此行事,甚至纵容至此,能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要处理兰家在南镇抚司的人怎么能光明正大用自己的手呢?一直挑不出从先帝开始就在锦衣卫一家独大的南镇抚司指挥使的错处,左右都是要被除掉的,不如让他下死手,反正因为霸占田地而害死她养父母的就是他的大舅子,皇帝要用一个在先皇母亲孝期出生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弯弯绕,兰家不如顺水推舟,反正又不会撕破脸皮。而皇帝陛下呢?念在刘尚书与表姐的恩情留她一命就是了。
先行翻身上马后,裴应阑对宇文若说:“你上次惹毛她的事还没了呢,不如想想怎么讨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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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噗嘶——噗嘶——”大树遮住的地方,秦休站在放在桌子上的凳子上,鬼鬼祟祟地扒着墙头,高度不够也只能冒出个头来,待一根绳子扔上来后用力把底下吊着的东西往上拉。因为昨日傍晚送来几名症状较轻的病人,还没抬进六疾馆的门就当场暴毙,死的时候七歪八扭的,引起了百姓恐慌,刑部指派六扇门派仵作进去查验尸体,以便张贴告示。没有捕快有空就让还住在别院的秦休代替,正好验完尸了就去住几天别院,还能省一个住所钱。王筱芝大概得正午前后忙完另外的活才能来,不知是不是城内病患增多,等验完尸,在外面巡逻的人就不许人翻墙爬高那样去接外面的东西了。
秦休拉上来一桶河虾,掀开荷叶一瞧:“这河虾都这么大个,这几天没人捞吗?”
“前几天送来的一批人都是去过一家河鲜酒楼的,现在街上连一家卖鱼的都没有。”宇文若回道。
“他们得天花得鼠疫不是因为河鲜吧,都是烹制过的,这个季节可没有店家有鱼生卖,吃生的最多时间长了长虫死掉,除非鱼在一盆死病鼠水里泡过。”秦休把河虾放到墙角,又去拉一个篮子,油纸包着果脯、各式的辛香料和菌子,闻着味道砸吧了一下嘴,又说:“过了明天再来点肠肠肚肚的吧,油纸包着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