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紧紧缠缚起来的青雀,却也实在地为那二人松了口气。
人虽是带上来了,却是满面哀切立在远处,不敢稍有动作。沈淙看着他们无事,又想起那时决绝之态,便也不想作理他们,却听皇帝一声轻笑道,“那二人并未诓骗于你,只是朕,从来不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左右不过再杀他们一回。”“若是真让他们死了,你再生了悔,朕上哪给你找人去?”。
此番若非皇帝,他就真的只有给那二人收尸的份了,那时他该如何跟父亲与先生交代?沈淙真心诚意向皇帝道谢,“多谢陛下”。
“朕不贪这功,也不领这谢。”
沈淙正想着此事应是岐王殿下勠力周旋之故,就听皇帝又道,“那二人生死朕并不在意,却不能叫你与朕之间,生了哪怕一点嫌隙,若是我们不能交付彼此的全付信任,这新政便就未始即终了。”便更加确信了此为岐王之功。
“你该当知道,朕是输不起的。”“你输了,至多死身。朕输了,却会亡国。”
“敢不审慎?”
“小民省得”
“省得就好”
(四)
“除此以外,你有其他疑惑之事,都尽可说出,朕为你释疑解惑。”
沈淙心中却有一疑,便是有关他阿翁之事,只是犹疑着未曾问出,此时闻皇帝如此说,心绪翻过几遭,诚如皇帝所言,他们之间不该存隙,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官家用膳时曾说阿翁——”。
赵劼听他这会换了称呼,不再有意疏隔于他,竟也有了一丝欣慰之意,出口却道,“就称陛下,不必改了。”又淡淡笑着解释道,“少有人叫过,听着新奇。”。
沈淙默然颔首。
虽则周围都是他之心腹亲从,还是有意放低声音道,“林帅此时就在京中”。
目色可见此人的惊疑,“倒也不是这几日谈的,而是去岁朕密诏林帅进京以商边务,公事论讫便就聊了点私事,他老人家实在无法放心下他这唯一的外孙,让朕好生照拂关顾于沈卿你呢?”。
沈淙惊得张口半晌,才合唇道,“那‘诈死’之事也是陛下?”。
“然也”
“林帅业已六十有八,又且名势太盛,如此隐退也好,这是其一。其二呢——”“那次战事尤为奇诞诡谲,只怕其祸不在外,而在内。贼人在暗,林帅在明,总是难防。因之趁势诈死,暗里再加查探,或可能有所得。”
而此事,他这孙儿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他这外翁怕他守丧不食卒哭而毁伤过度,才且趁着夜里灵堂无人之时,抱拖入后堂诉之于他的,还且命令他道,“不得再不食!不得再卒哭!”。他叫人“阿翁?”,那白眉老头却道,“我不是你阿翁,我姓李名青,你叫我李翁就好。”李青,立青靖。好个李翁,他才不识得什么李翁,赶紧从他家出去!再不要回来!
“那机宜司也是?”
“是,为了暗中查探此事,朕让致中成立了机宜司,由你那弟妇杨姈全权负责。”
“那潍儿呢?”
赵劼不觉挑眉,“他没跟你说过?”。
沈淙攒眉道,“军中密务,何故与我这等庶民说道?”。
“那小子不是唯你是从么?”赵劼于心内嘀咕一句,而后才道,“朕让其秘密组建训练摧锋军,以对越国具装铁骑铁浮屠。”。
“摧锋新军对铁浮屠军,只怕——”
赵劼神秘莫测地笑了一笑,低声道,“朕给他送了几具□□院最新改良过的床子连弩,有此神器相助,未尝不可一试。”。
床子连弩的威力沈淙是见识过的,靖安军中只有三件,都为楚军忌惮了许多年,何论还是改良过的,沈淙也唯有道得一句,“陛下圣明”。
“如此”赵劼正色再问,“你可愿与我一道,绍继太傅与沈公未竟之志,开重熙之治,成休明盛世?”。
沈淙伏身拜曰,“予虽不敏,敢不法兮。”。
“朕可记住了”
“五月初九之制科,朕等着你的治安策,以为新政所依条法。”
“小民——”
“嗯?”
“臣沈淙谨从圣命”
(五)
赵劼将人扶起再问,“此外,你可还有其它要求?朕都可满足于你。”。
沈淙沉吟一刻道,“却还真有一事”。
见人就要跪拜下去,又再扶起道,“站着说就是”。
沈淙回目看了眼那俩大气都不敢喘的哀怜人儿,“淙恳请陛下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话都还未说完,皇帝叫了声,“宪则”,转目就见内常侍张宪则已从那押解那二人的禁卫手上取来两份策论来交递给他,其上墨迹都未全然干透。沈淙下目十行看完策对,确信是那二人所作无疑,又双手捧奉给皇帝,“请陛下移目看看”。见皇帝不为所动,就要屈身再拜下去,却为皇帝又再伸手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