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原本是很开心的。
今天晴空万里、温度宜人,是个适合游玩的好天气,绝不可关在屋子里读书辜负了,于是二皇子殿下开开心心逃了课,偷溜出来骑马。
孟湉喜欢马背上的感觉,风驰电掣、纵横驰骋,身后已过去的追不上他、前方未到来的新奇而不可知,这种感受他越是体验就越是沉醉。尤其是宫内不准驰马,只有他求得了父皇允准,如今能在宫内名正言顺享受这种感觉的,除了父皇唯他一人而已。
他骑在自己的爱马上,兴奋地驱策奔驰,专门挑僻静无人的路走,不一会儿就把一群烦人的侍从远远甩在了后面。可惜,还没高兴多久呢,他忽觉头上一沉,下意识地抬手一摸,居然摸了一手热腾腾、湿答答、黏糊糊——鸟粪。
孟湉的脸色立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这什么破鸟?太不懂规矩了!
他嫌恶地撇着嘴,恼火地拿出帕子反复擦抹头发,结果不仅头上一塌糊涂,连两手也都蹭满了鸟粪。他骑在马上,发愁地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脏兮兮的根本擦不干净,更可气的是刚才匆忙间随手拿出来的偏偏是他最喜欢的一方帕子,现在白白地弄脏了只能扔掉。
原本的好心情彻底荡然无存,孟湉阴沉着脸四下张望,看那群废物有没有追上来。
到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竟跑到了一条极为陌生的夹道里,不仅以前从没来过,而且周围一个人影都不见,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的。
一阵穿堂风扫过,吹得孟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一次真心实意地从心底里后悔不该甩开侍从。
马儿许久得不到主人的指使,有些不安地摇晃头颈,前后踱了几步。孟湉知道它是想离开这里了,但他现在顶着这副鬼样子根本见不得人,要是被认识的人瞧见了,明天就能传得满城风雨,到时候他在资善堂的同窗们,尤其是他那位讨厌的长兄面前,可就威风扫地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殿下恼恨地攥起拳头,结果发现有白色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扑簌簌地往下落,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唉,要是能遇到个不认识他的宫人帮忙就好了——孟湉不由叹了口气,这宫里哪有宫人不认识他堂堂二皇子呢?
当那个小宫女自远处映入眼帘的一刹那,孟湉的心里迸发了满满的“谢天谢地”四个字,特别是她自称是什么绿云轩的三等宫女、不知道他的身份时,他几乎快要热泪盈眶了,堂堂二皇子的名声体面总算保住了,这必定是上天派来救他于水火的啊!
他竭尽全力压住“终于得救了”的雀跃心情,牢牢维持住二皇子的威严,命令那名小宫女去帮他打水梳洗。
看那小宫女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肯定会很快弄来水帮他梳洗的吧,二皇子殿下欣慰地想着,安心等候着她恭恭敬敬地捧着热水和巾帕回来。
李善用从遇到二皇子的夹道走出来,四下看了看,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这里是毓秀堂两处院落之间的一条夹道,平时人迹罕至,若非她今天随心而走,也不会走到此处来。她左思右想,无论如何想不明白这位到哪里都众星捧月的二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可巧就在这时,两个内侍自远处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看见她就问:“你看见二皇子了没有?”
“二皇子?”李善用装傻。
“十岁男孩,穿红袍,骑大马。”两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说一边比划,显得很焦急。
李善用眨眨眼睛,一脸纯良地摇摇头:“没看见。”
只能再接着找了,两人对视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就要往李善用身后的夹道里钻。
“哎!”李善用连忙叫了一声。
“怎么了?”两人不耐烦地回过头看她。
怎么了?李善用心道,你们往这里一去,不就找到二皇子了吗?虽说父辈的仇恨不该算到小辈头上,可是天教他今天撞到了自己手里,小小地出口恶气总不为过吧。
李善用无辜地忽闪着大眼睛,怯生生地对两人说:“我刚才从这条道过来的时候,看见一条这么大的蛇在路边盘着,也不知有没有毒,幸亏我命大逃出来了,你们要从这儿走的话……小心点啊。”
“有蛇?”两人面面相觑,各自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胆怯和惜命。这个时节宫里是有蛇的,前几年还听说有人被咬了,没撑几天就殁了。
“算了,这小丫头不是说在这条道上没见到殿下嘛,那咱就别往这条道上去了。不如往那边看看,殿下许是往那边去了。”
“可不是,既然这条道没有,就该往那个方向去找。快点快点,天黑前必须追上殿下。”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十分有商有量地换了个方向,眼角也再没扫过那条夹道一眼。
李善用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眉眼弯弯,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拍拍手一蹦一跳地回毓秀堂去了。
至于那位堂堂的二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