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下,翠绿的树叶打着卷微微低垂,知了不知疲倦地喧闹,云珠急匆匆走到沈婆婆门前,顿住脚步,先掏出手帕擦去满头满脸的热汗,才走进门去笑着行礼:“沈婆婆,云珠来了。”
夏日昼长,沈婆婆带人服侍皇后歇晌起来,又传了廖女史去陪着,见一时半刻用不上自己,便嘱咐了当值宫女小心伺候,自己回屋歇着,正有些犯瞌睡,靠在坐榻上闭目养神,听见云珠来了,便睁开眼睛笑了笑:“这大太阳地里你怎么自己走了来?快坐下。”看见文珠在一旁,便冲她说,“去给云珠端个冰碗子来。”
文珠应了一声,云珠忙一把拉住,文珠比她年长几岁,又是她们这批里第一个升二等的,云珠哪敢大喇喇地等她服侍,赶紧自己起身走到屋角,先把手伸到大冰鉴里的气口上头,呵了口气笑道:“真凉快!”
沈婆婆瞪了她一眼,嗔道:“还不拿了东西快过来,为你这贪凉的毛病,打小教训了你多少次,到这么大了还是屡教不改。”
云珠叫沈婆婆训得怪不好意思的,只得老老实实打开冰鉴,拿了冰碗子出来,走到下首坐了,用小勺在碗里挑挑拣拣,盛了白嫩嫩的菱角肉混着鸡头米先吃了一口,还不时张嘴呵呵凉气。
沈婆婆温和地笑着说:“慢点吃,都是独当一面管事的人了,也不怕你底下这些妹妹笑话你吃相粗鲁。”
“哪能呢,”冰碗子本就不大,云珠几口吃完了放下碗,用手帕擦擦嘴,“我年轻脸嫩,在茶水房要不端着架子,下头的人还不一个个都翻了天去?这些日子下来,我这脸拉得都快赶上对门那么长了,几个澄字辈怕我怕得活像避猫鼠一般,也就是在婆婆屋里我才能松快松快。”
“呦,瞧把你委屈的,”沈婆婆看她撒娇撒痴,故意逗她,一指文珠说道,“要不你回来,让文珠替你去管茶水房?”
文珠笑盈盈地敲边鼓:“那感情好,我先谢过您栽培了。”
“别呀,”云珠顿时蔫了,小声说,“我好不容易才理顺了些,您可不能朝令夕改呀。”管茶水房好歹是个正经差事,又能经常弄到糕点甜品祭五脏庙,她可不愿意放手。
“不愿意你就好好当差,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沈婆婆教训了一句,问道,“新来的李女史去了茶水房?”
“是,我就是为这事来的。”云珠挺直后背,坐起了身子,恭恭敬敬把午间的事汇报了一遍。
“真够沉得住气,毓秀堂的头名果然不同凡响。”沈婆婆安静地听云珠说完,沉思了一会儿说,“你瞧瞧,都是一批弟子,那廖女史还大着几岁呢,成天只知道往娘娘跟前卖好。”
文珠诧异地说:“李女史不是去了司簿司吗?怎么这会儿还按兵不动,反倒拉拢起底下人来了。莫非她压根就没从司簿司查到对门的把柄?”
话才说完,文珠就想起初见时李女史教训她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寒噤,沈婆婆也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摇头道:“不应该,这是个有些手腕的,既入得宝山又岂肯空手而归。”
“可她今天拉拢的都是最底层的小宫女,咱们这边的是个烧火丫头不说,对门那边的也不过是个粗使的,纵收服了能有什么用处?”作为这屋里唯一没在李善用手里吃亏的人,云珠最不缺乏勇气去鄙视她的做法。
在宫里,底层宫人既无权柄,又得不到有用的消息,能做的无非就是些最简单的事,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无论沈派还是田派都不会在他们身上花心思。李善用的举动在云珠看来简直莫名其妙,实在不理解自己心目中城府极深的沈婆婆,为何如此重视这个不知所谓的李女史。
沈婆婆是经过的人,自然知道李善用的厉害,垂目沉吟不语,在心里暗暗盘算:李善用从进清元宫的第一天就对娘娘表了忠心,还帮娘娘挫败了史贵妃的挑衅,断了转投敌营的后路。对她来说,要在清元宫赢得一席立足之地,昭阳宫出身、又霸占着管宫之权的田婆婆难道不是最适合的鹄的么。眼下弓也有了、箭也有了,她却迟迟引而不发,反而在弥合两派嫌隙上做起了文章,莫非……
文珠观察着沈婆婆的脸色越来越沉,迟疑地说:“前几日李女史不是去过对门么,莫不是两人谈妥了什么?要是她与对门站到了一块儿,您的打算可就落空了。”
“既然这样,”沈婆婆沉吟良久,面上露出少见的峻色,“那就推她一把,若是娘娘发了话,不信她还能沉得住气。”
沈婆婆又琢磨了一阵,心中计较已定,便往皇后殿中去了。到了门外停住脚步,听见里面传来变声期男孩子特有的粗哑语声,心知是太子孟渥下了学来请安,就没贸然进去。等了一会儿,听里面话说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去端了两样点心送进去,摆到孟渥座旁的小桌上,笑道:“殿下上了一日学,累了吧。”
孟渥个子不算高,却身量胖、胃口大,下午上过骑射课,这会儿正觉腹中饥饿,看见吃食眼里直冒光,却不敢立刻动手,眼巴巴地看看皇后。
因为孟渥的身材越来越肥胖臃肿,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