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名做个富家翁,也好过在大宗正司锁闭一辈子!”
纵然孟湉从没把他当过哥哥,可他还是很想做一次故事里的那种好哥哥。资善堂初见时他曾构想过的那种兄弟之间的对话,他也还是想说一次,尽管如今物是人非,能说的话也大大不同了。孟渥把脸埋在膝头,双手紧紧捂着脸,指缝间渐渐湿润,在手背上淌出晶亮的水迹。
孟湉上前两步,极近地凑到他面前蹲下,声音低得仿佛从胸膛中直接迸出来,竭尽全力把每一个字压进他的耳朵里:“我是血性男儿,才不会像你一样窝囊!李善用我要保,母妃我也要护。我平生办事从不等靠要,想要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这次,我也一样会亲手搏出一条活路来。到时候,我就放你出来,什么逍遥自在当富家翁的日子,你喜欢就自己去过!”
孟渥缓缓抬起头,长久地望着孟湉,神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一把将他搂到怀里:“弟弟!”
这是资善堂初见之后,孟渥第一次这样称呼孟湉。
孟渥温热的胸膛压在孟湉的胸口,他感受着孟渥吐出那两个字时胸腔郑重的震动,他的心脏和着孟渥的心脏勃勃跳动。
“那时候,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孟湉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孟渥疑惑地“啊”了一声,孟湉不耐烦地补了一句,“第一日进资善堂读书,咱俩在宫道上遇见的时候,你想说的是什么?”
其实,孟湉对那日的情景同样记忆深刻,他当时不是没看懂孟渥的善意,可是史贵妃殷殷叮嘱他,必须在头一日树立起权威来,才能收服一众宗室、勋贵子弟为己所用,从中培养日后用得上的第一批班底。因为孟渥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就只有不断地打压孟渥,才能彰显自己的能量。于是,兄弟二人就这样渐行渐远,直到彼此之间面目全非。
孟渥深深地望着孟湉的眼睛,十几年的光阴仿佛骤然倒回,目光中盛着一模一样的清澈和骄傲。孟渥嘴唇微颤,轻声说了一句:“别怕,以后哥护着你。”
孟湉用力回抱孟渥,抬手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两下。
“哥!保重!我去了!”
明光宫中,皇上翻阅着鹰扬卫指挥使张践呈上的条陈,上面将近几日皇后与贵妃的秘密见面和东宫里的来来往往都写得一清二楚。
“难怪贵妃突然有心思张罗湉儿的婚事,原来是知道了。”皇上抬眼看向张践,“这个李善用不是普通人物,她的底细查出来了吗?”
张践躬身道:“臣有负陛下之望,李女官是毓秀堂弟子,按例已将入毓秀堂前的一切资料尽皆毁去,臣查了许久,未能查到切实详情,只访得一个猜测,她或许是当年晋王府咨议参军李汝成的后人。”
“李汝成?”皇上的目光望向远方,片刻回过神来,“不错,朕见过那丫头,当时就觉得面善,现下想来她那轮廓眉眼正是随了李汝成的模样。当年李汝成智谋通神、算无遗策,实是劲敌,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意他竟有后人留存于世。”
张践当即跪地请罪:“当年陛下旨意,晋王府僚属尽数斩杀,妻女没官为奴,故而臣只取了李汝成的人头,其妻随之自戕,其女十分年幼,便没入掖庭为奴。臣办事不力,请陛下降罪。”
皇上目光森然,冷冷说道:“你奉旨办事,何罪之有。”
张践登时汗出如注,俯首以额触地:“臣即刻将她的人头取来,向陛下复命!”
“晚了。”皇上一摆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丫头是正六品太子傅姆,若是不罪而诛,只恐有碍大局。既然他们选定了湉儿的婚事动手,那就将计就计来个一网打尽,你回去整顿属下,这几日外松内紧,随侍听候朕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