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湉把李善用揽在怀中,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胸膛上。隔着衣料,李善用清晰地感受到那健硕胸肌包裹着的有力心跳和胸腔之中的嗡鸣颤动,不知怎的,原本过于急迫的心情忽地就舒缓了许多。
她安静下来,不再试图挣脱,就那么任由他揽着,沉默地听他述说心事。
从许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起,李善用每次面对孟湉,都无时无刻不在通过观察他的目光与神情揣测他的目的,探查其中的蛛丝马迹,以便为己所用。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与他相处时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却也是她第一次放开心防,不带任何功利目的地倾听他的声音。
而孟湉,自幼骄纵霸道,从来掐尖要强,不肯人前示弱,也是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吐露自己的担忧焦虑。
“你知道吗?这段时间的战势其实很不好,父皇降了严旨,命我三个月内平定卢奴之乱,可是王军稍稍可用的不过是一万来人。纺锤山伏击战之所以没能全歼敌军,就是因为王军兵将来源复杂、各怀心思。如果当日所有王军都能听从指挥、如臂使指,我们今天根本用不着困在卢奴王城之下商量什么破城之法。可是那一战,王军虽胜却是惨胜,我刚刚收拢的一员猛将陷入了重围,明明附近二十里处就有另一支王军,但将领与他素有仇怨,所以故意见死不救,任由他折在了卢奴人的铁蹄之下。
“这就是我面临的现状,非常不好,我每日只凭一个念头撑着,就是你能安安稳稳地在王府,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活着,等我打了胜仗回去,就能继续和你在一起,天长地久、岁月安稳。正因有了这个念头,我才觉得心里有了盼头,支撑着我在这内忧外患、遍地荆棘之中走下去。
“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一点都不好!我在战场上搏命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李善用,在你的心里,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位。章九辂明明是自己选择回去救孟澈的,你能说的能劝的都做了,还能有什么责任?可你就是要怪在自己的头上!孟钧明明是自己作恶多端、自蹈死路,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偏偏就要因为与他身世相仿,曾经同病相怜而自责,怨怪自己受了他的迷惑,没能尽早发现他的阴谋。
“你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不停地折磨自己,可你不知道,折磨你自己就是在折磨我,你心里从来没有过我。我心里那些支撑着我走下去的盼头,在你心里一文不值,你根本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我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李善用,你对不起我!你不过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李善用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背,那上面刚刚被滴落了一滴水迹,她下意识地伸到自己的唇边尝了一下——咸的。
这是……
想明白的那一瞬间,李善用忽地觉得心痛难当,几乎喘不过气来,比得知章九辂死讯时更痛,比看着孟钧葬身火海时更无措——
孟湉,那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
她猛地抬头,却被孟湉紧紧地禁锢在怀里不许她乱动。她轻叹一声,拉过他的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终于抬起头直面他的正脸。
“唔……”
孟湉还没反应过来,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嘴就被什么温软的东西堵住了,他脑海里嗡地一声炸响,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凭着本能行事,将她单薄的背推到自己身前,扶着她的后脑,不顾一切地加深了这个吻。
近在咫尺之间,她的唇是湿润的,她的乌发是湿润的,她的眼眸也是湿润的。在迷离之际,她深而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孟湉啊……”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她将孟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将目光直直地投进他的眼底:“对不起,我没有早点意识到,你已经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真的吗?”孟湉面上受宠若惊又不敢置信的神情,让李善用看了就觉得心疼。
“自然是真的。”她柔声说道,“你早就住进我的心里了。”
孟湉不敢相信,不依不饶地问:“你说,是什么时候?”
“是……”
李善用顿住了,她以为会是他在卢奴山洞里舍命相护的时候,或者他是为了惩治对她不敬的万家而亲自率兵剿除盗匪的时候,又或者是得知他以堂堂亲王之尊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时候。然而,一幅陈旧褪色的画面蓦地从记忆深处冲破尘封跳到她的眼前,飞快地染上色彩变得鲜活起来,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穿一领真红色的袍子,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
那时候,她还是初入毓秀堂里的一名弟子,为一门学习科目的缘故被引动了自伤身世的心,第一次逃课出来散心就遇上了孟湉。那时候的二殿下可真神气呀,皇上溺爱、史贵妃疼宠,宫中上下无人不捧着他,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偏偏在一条僻静小巷里遇见了她,又偏偏撞在了她的气头上,结果被她好一番戏弄。
想到这里,李善用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