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凝沉默了,她委实没想到,李女官要她对付的,居然是卢奴新王白琮!
白琮此人,她是曾经见过的,他来嘉山见公子的时候,她被公子派去侍奉起居,所以知道此人精明果决、谨小慎微,其实跟公子是一样的人。这种人的心中只有权势利益,绝无半点人情,只要抓到一点蛛丝马迹,就绝不会留任何情面,下手绝对干脆狠辣,非常难以对付。
想要引诱白琮上当,难度非同小可,她最多只有两成把握,万一失败,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万一有幸事成,她不仅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更能替父母亲人和半生颠沛流离的自己报仇雪恨——若不是卢奴人入侵中原,襄王怎会获罪除国,她又怎会遭到连坐、家破人亡呢!是以,她对卢奴人的恨早已深埋心底、浸入骨髓,能有机会对付卢奴人,她在所不辞!
娇凝心中剧烈地斗争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李善用,良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李女官放心,我必定不辱使命!”
这话一出口,娇凝整个人的气质都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日,李善用在嘉山脚下第一眼见到她,便看出她是孟钧的宠婢,可是现在,她的眉梢眼角都流露出了视死如归的坚定勇毅,宛如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女战士。任谁再用“以色侍人”这四个字加之于她的身上,都是亵渎。
人若要得救,便须得先自救,这个道理,当真是半点也没错。
李善用望着她,弯起眉眼欣慰地笑了:“好。”
既然娇凝决定接下了这个任务,李善用便又向她交待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尽可能多地把有用的信息都告诉她,帮助她更好地了解情况。
待能说的都说了,李善用便让她先回去休息,等想好了如何施为再来商议,她点点头答应了便要告辞,想了想又停住了脚步,说道:“方才李女官所说的,我都记下了。不过,我还想问问,关于白琮的私人感情方面,可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私人感情么……”李善用的目光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她轻叹一声,说道,“据我所知,白琮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绝不会贪恋半点儿女私情。曾有一位女子倾心于他,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后来为着利益的缘故,这位女子被他亲手害死了。”
娇凝对此倒是半点也不意外,白琮这样的人,若说他会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利益,那才是令人惊讶呢。
“不知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李女官可否详细讲讲白琮与这位女子之间的纠葛?我觉得,这其中似乎大有可为之处。”
李善用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便明白她心中在想什么,垂头沉吟良久,终于淡淡说道:“好吧,那位女子名叫章九辂,是一位极其天真单纯的姑娘……”
李善用有问必答,将自己知道的关于章九辂与白琮相处的一切细节,和章九辂本人的情况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
辂辂因为白琮的野心无辜而死,若能用他们之间些许往事诱得白琮中计,夺走他处心积虑、甚至不惜牺牲辂辂性命才得来的一切,想来辂辂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吧……
娇凝听得极其认真,有疑问之处便当场追问清楚,甚至向李善用借了纸笔记录下来。待问清楚了一切,她敛衽一礼,向李善用告辞。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善用心中五味杂陈,在她即将步出营帐前的一刻,忽然又叫住了她,问道:“姑娘,不知你尊姓大名?”
李善用故意没再叫她“娇凝姑娘”,因为从她决定接下任务的那一刻,便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娇凝了。
她浑身一颤,顿住了脚步,并不曾回过头来,沉默了片刻坚定说道:“我姓叶,我叫叶馨宁。”
李善用点了点头,微笑着咏出了一句古诗:“‘有椒其馨,胡考之宁。’这可真是个福乐安康的好名字。令尊令堂必定盼望你一生顺遂、平安长寿。叶姑娘,我等着你得胜归来的好消息!”
叶馨宁转过身来,望向李善用的面庞清丽而又坚毅,她一字一句地说:“多谢李女官,我必能得胜归来!”
待她走远了,孟湉才从营帐后面出来,绕到前面从门口走了进去,发现李善用还坐在原处,若有所思地望着叶馨宁离开的方向。
孟湉若无其事地问:“那个女子是孟钧的人?”
李善用解释道:“她是从前襄王府的旧人,后来被孟钧收作了侍婢。这姑娘人生得漂亮、脑子也灵活,还生了一张伶牙俐齿,极会讨人喜欢。我想着孟钧身后想必还有几分遗泽,她去投奔,白琮应当不会拒绝,至于剩下的,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我不是问这个,”孟湉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好奇,她既然是孟钧的人,怎么会轻易答应为你办事?若非孟钧死于你手,她这会儿还在嘉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呢,又何必来做这趟刀头舔血的差事。”
李善用诧异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目光中的确满是疑惑,并非是想要旁敲侧击地盘问什么,便轻叹了一声,道:“殿下当真是不懂女人的心思。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