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疼痛,尸体,腥味,黏稠感。
五感负荷接收到的感官讯息犹如过载的潮水将我笼罩,我捂着受伤的右臂努力维持着精干冷静的表面,但不断发软的双腿暴露了我此时的软弱。
房间里呈溅射状的血迹喷得到处都是,男人轰然倒地的尸体还在冒血,浸透了略略带有虫蚀痕迹的木板,恐怕再晚点就会渗透木头,滴到楼下的天花板上。
抓在右臂上的手不由得越抠越紧,直到皮肤传来被指甲抠挖的痛感时,我才猛然回过神来。
没事的……冷静点……现在,必须冷静……
虽然我很早就做好了这种方面的心理准备,但当真正□□地直面同类的恶意,目睹人类鲜血喷溅的尸体时,我仍然无法克制身体自发的颤抖。
同样是划开喉管的感触,食脉生物与人类不同,人类的皮肉脆弱无比,在人形武器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杀人了。我不能借由结罗逃避这个事实。
残留在右手掌心的知觉让我混乱得想吐,我竭尽全力控制着我的视线只集中在结罗和那个孩子的身上,但余光里瞥见的头颅仍刺激着我的神经。
“你……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表现得很冷静呢……”我咽了好几次涌上喉间的唾液,皱着眉平复了片刻,随后半蹲下来,与被结罗踩住喉管的短弓对上视线,“……你大概有话想对我说,没错吧。”
他从被制服后就没有出过声,神情也冷静得可怕,褐绿的双瞳一潭死水,表现出来的完全就是一副要杀要剐请你自便,根本不在乎会被怎么处理的麻木模样。
但他的这种不在乎并非不畏惧死亡,他看起来胸有成竹,甚至在等我开口,或许是有什么值得我饶过他性命的情报在手。
我开口:“那一箭,你是故意的对吗?”
“还以为你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原来没我想象中那么不谙世事。”哪怕被踩着喉管也面无表情的短弓扯出了一个略带嘲弄的笑来,他的声音比在巷子里那会儿更加低哑,“你说的没错,我是故意提醒你你被人盯上了的……而现在得到的结果比我想象中的更好。”
他未成年的面孔与他格外老成的说法方式相悖:“我们做一笔你稳赚不赔的交易如何?”
“他,劳伦·费里德,隶属于红牙,是整个因缇丝人形黑市买卖产业链的上游之一,负责优质人形的供货源。”短弓挑挑眉,瞥向还倒在地板上的那具尸体,随后又把目光重新凝回我的脸上,“而小姐你,便是被盯上的倒霉肥羊。”
“你是女人,又只身一人带着看起来素质卓越的人形,是最好不过的下手对象。”
人形买卖……
按照他的说法,我显然是被观察了不止一日。我回想起之前去猎杀岩盐狼时与我亲切搭话的雇佣兵,忍着恶心踩到黏稠的鲜血上,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扯开了头颅上还捆着的面罩。
失去面罩的遮蔽,露出的面容果然属于那天与我搭话的男性雇佣兵,我还记得他的右手背上刻着类似赤红兽牙一般的野性纹身。
尸体的断口露出了肌肉的纹理和森白的骨骼,我匆匆看了几眼便忍不住别开视线,不敢在这种情况下露怯。
等待我检查尸体完毕的短弓毫无感情地瞥了一眼他曾经的持有者:“你见过他的脸。为了防止被认出,他一定会杀了你,因为只有死人才会缄默不言。”
敢正大光明做这种黑市买卖的组织背后一定都有不小的势力,我今晚出于自保而被迫做出的还击绝对是引火烧身。然而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倘若不是这张短弓那暴露行踪的一箭,恐怕现在没了呼吸的人就会是我。
短弓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锁在我的脸上,我思考着如何破局的同时,他也在观察我的神情:“现在劳伦死了,红牙追查出你们只是时间问题。”
“三天后就是拍卖会,而负责运输的人明天就去找劳伦提货。”短弓冷淡地陈述着他所知道的事实,“黑市的情报网远超你们的想象,这里不能再待,而你们看起来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其次,像你这样的娇小姐没有住在城中更安全可靠的旅馆,恐怕也代表着你目前没有能支付得起飞兽艇的储蓄……我说对了吗?”
老练的小鬼……他一定流连于市井许久,才能拥有如此锐利的眼光和劣势下冷静谈判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我最致命的肋骨上。
我用力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后与他对视:“……这笔交易听起来确实对我百利无一害,但你似乎讨不到什么好处。为什么?”
我的问题让从对话开始就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短弓笑了起来。
结罗踩在短弓喉管上的靴底或许压迫到了气管与声带,他低低的笑声格外低哑,明明是张口或许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他却无比痛快地笑着:“好处的话,你杀了这个男人就算一个。”
原本黯淡无光的褐绿瞳孔因为他突然的笑意微微发亮,像是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