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此,门阀士族的实力应该还很强悍。
至于西北用兵,孟昭猜测西北有少数民族政权的存在。武力强悍、善于征战的朝代才更会和亲,不知道西北到底具体是什么情况。
如果地名依然相符,那么杨偲一家四姐妹绝对被区别对待了。杨伸又是封汉王、又居于京中,加封司空、太子太师,显然是被当做继承人培养。而老二老三老四,全都被分到了当今圣上新打下的西川和东南吴越之地。老四应该是年纪不够,才暂时没被打发去封地。
而杨偲这里又不如杨俦、杨偕那里:新连接起来的运河或许能让她们的封地南北相连,而运河的经济利益就像是大江流水。
但杨偲也不是全无优势。四川自古以来就要地形优势,易守难攻,又加北方战事……
孟昭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脑补太多,居然开始想着怎么根据蜀地打下全国了。该说真是“女尊”的世界让她的野心剧烈地膨胀起来了。孟昭原本就是个有壮志的人,只不过曾经的生活让这种壮志被压制,小城市里历史档案馆的公务员也没什么更多的上升渠道。
“依蜀王所见,汉王如何?”孟昭问。
“长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英明神武,仁义慈爱……”杨偲顿了顿,“不过我最近倒老是想着山人的话:长姐若承帝位,则天下大乱。”
孟昭懂了:杨偲真的想当皇帝,原本的“孟昭”恐怕也真的和她谈了当皇帝的攻略。但是她又不懂:为什么杨伸当了皇帝就天下大乱了?
“这是我们在山里说的内容吗?”孟昭问,见杨偲点头,又接着说:“我们在山里都说了什么?”
杨偲垂眸片刻,蓦然笑了。她重新抬起眼,踱步至窗前,望着天上一轮冷月:“既然已和山人袒露心声过一次,那也不妨再说一次。”
孟昭又一次产生了戳人痛处的自责。
“去访山人时,我父新死,宫里的消息传出来时已经晚了,我只知道他死了,被草草收葬,和宫人们埋在一起,甚至不被允许入夫陵。”杨偲说,“母上的后宫里有不少男子,而我父亲……却是其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后宫……都有哪些人?”孟昭打断她,提问说,“那些男人有级别吗?”
杨偲脸上露出一个更大的笑容,似乎真的被这句话逗乐了。“哈哈……就像普通人家一样,有名分的、允许留孩子的都叫‘夫人’,没有名分的叫‘内侍’,而仆人男子,或称仆、或称侍、或称僮,若是想都可以抬成内侍或者夫人。皇家稍有区别,被赏赐了养育的可以称‘皇夫人’,但平日称呼,仍是‘夫人’。”
“‘赏赐了养育’……是什么意思?”
“身体发肤,受之于母。女人于沙场征战、于朝中为官、耕种织布、生育子男,这些男子自然都比不上。而女子在外辛劳,自然要有男子服侍于内宅。女子将所生的孩子赐予某个夫人,允许他养育孩子,为自己分忧,就是这个道理。”
“不必追究孩子究竟是哪个男子的吗?”
“孩子是女子的。”杨偲不解道,“何须追究与哪个男子有关呢?”
孟昭连连点头,心想这样的规则真是太好了。“那蜀王的父亲……”
“我父是辛卢国贡男,多年前来大周和亲。那时卫奴人刚刚崛起,连连侵犯边塞,母上取了我父,为的是联合辛卢、合击卫奴。”杨偲说,“母上于封禅的路上生下我……那时遇上沙尘,又有暴雨。我生过孩子了,方知道母上早就因当年生育之苦而厌弃我。她把我交给我父,让他养育,封他为皇夫人,可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更不愿意进他宫里半步。我知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恨屋及乌,而我父却以为是因为他的缘故而使我母厌我……”
孟昭怔怔地望着她,杨偲说这些时神色平静。
“二十年前,我六岁那年,辛卢被卫奴吞并,父亲的兄弟被掳到卫奴人帐下,都成了卫奴人首领们的夫人、内侍和奴隶。”杨偲说,“卫奴人为了羞辱辛卢,也许还是为了羞辱母上,提了我父亲的亲弟弟为皇夫人,封了和我父亲一样的封号,又赏了他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就是现在卫奴的大将军,尤伦格。”
“是她……和她的军队,在西北?”
“是的。”杨偲说,“我虽没有亲自与她作战,却早听说她年纪轻轻就已经骁勇善战,是卫奴的常胜将军。”
孟昭有点理解:一个生育时遇到沙尘暴的孩子、一个异族敌国的养育者,哪怕不是皇帝,也会心存芥蒂。
“自我被封到蜀地,宫里连个和我父亲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我父亲连官话都说不利索,只有我和他陪嫁的几个小僮会和他说辛卢话。但……那些小僮陆陆续续被母上遣散,我也不得不离开京城,只有年节时能见到他。”杨偲用自嘲般的语气说,“男人本就多愁善感,他又抑郁寡欢……半个月前自尽了。”
二人沉默片刻,孟昭低下头,心想这样出身的皇子怕是连夺位的资格都怕是没有的。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