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舌老听罢,嗤笑道:“他那般身份,又有几个人敢打听。”说着,抬手拍掉男孩悄悄伸过来的手,拿走那坛老酒,仰头饮个精光。
“小气鬼。”男孩低声暗骂,转而拿走整只烧鸡,三两下便吃得只剩下骨架。
“石榴,石榴。”
有人在喊她。
“石榴,醒醒。”
为什么要喊她石榴?她明明有名字。
“十六。”
苏南烛心头陡震,骤然睁眼。
“喊你不醒,我就把今日的份给你拿来了。”廿一将药丸塞进她手心,默默爬回到自己的床铺上。
那不过是两团干草,上面放了一块扁平的石头,和一件裂了下摆的大袖衫。
“你快吃吧,等下老不死的来了,见你还没服下,又得遭一顿打。”
“谢谢廿一姐姐。”苏南烛攥了攥那颗发青的药丸,抬手,将它放入嘴中。
廿一虽比她晚来一年,年纪却比她大上许多,不仅识得许多字,还会一身利落的好功夫。若不是此前遭江湖仇敌追杀,伤了根本,怕是能跟残摩一较高下。
可惜,她时运不济,先是遭人暗算重伤昏迷,又被辗转卖到了忧弥谷,成为药虫之一。
见她蹙着眉,手捂着膑骨处,苏南烛关切道:“你的腿好点了吗?”
廿一摇头,扯了扯嘴角:“哪能好呢,还能活就不错了。”
初到忧弥谷,廿一就被残摩打断双腿,喂下一盏剧毒,此后经脉尽断,腿也变得一瘸一拐的。
若不是苏南烛出手相帮,好几次为她调制解药,她怕是早去地府报到了。
忧弥谷中活人不多,能行动自如者更少,大家纵使有心逃离,也无余力去做。
初时,她曾多次尝试刺杀残摩,失败之余,还被对方挑断了手筋,从此再无法动武。
自己没了用处,手里的暗器也变成了摆设。想着自己大概率不能活着离开忧弥谷了,廿一便琢磨着,要把自己的一身功夫教给苏南烛。
至于为什么选她,廿一说,她是这么多药虫里面,最有希望逃出去的一个。
苏南烛张了张嘴,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就听她问:“招式琢磨得怎么样了。”
廿一失了内功,只能传授她拳脚功夫。所幸苏南烛根骨还算不错,利刃功夫使得极好,廿一瞧着欣慰,索性将自己的独门暗器‘柳消’赠与她。
她常趁上山采药的契机躲到无人处偷偷练习。深夜,便同廿一一同研究更利于自己运用的暗器招式。
“差不多了。”她拿过陶碗,就仅剩的半碗水饮个干净,“之前的‘柳昏花暝’已练熟了,昨个你定的那个……柳什么什么,招式也都记住了。”
“是‘柳泣花啼’。”廿一稍稍挪动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字还是要再识多些,要是连医书都看不明白,日后,怎么斗得过那老不死的。”
“记住了。”苏南烛垂头,没得到对方的赞许,让她有些气馁。
正叹着气,气氛倏而变换,周遭陷入阙然,连廿一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再抬头,见廿一躺在血泊里,身上还盖着那件裂了下摆的袖衫。
“廿一姐姐!”她当下大赫,跪伏着爬上前。
房门被人大力撞开,残摩走了进来,见到廿一的尸体,嫌弃道:“要死了也不晓得自己爬出去,脏了我的地。”
说着,使唤旁边的两个药虫:“你们俩,将她拖出去埋了。”
两人目光涣散,似木偶般沉默着上前,提起廿一的两只手臂便往外拖。
苏南烛不敢吱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蜿蜒的血痕。
可她没能一直看下去,下一刻,就被残摩的身影阻挡了视线。
“今天的。”他的声音沙哑,像含着冰碴子,气息落在她身上,脸上,冷得她直打颤。
紧接着,下颚被他捏开,一碗药就这么强硬的灌了下来。
她下意识想反抗,可手伸至半空,又生生滞住,望着眼前残摩那布满沟壑的面孔,鬓侧唇下浓密卷曲的胡髯,思绪逐渐恍惚。
不对。
廿一死的时候,残摩还没有那么老。
这是谁?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抬手将眼前的残摩搡开。
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往后一仰,变作一阵薄雾,猝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
苏南烛一骨碌爬起身,想要跑出去,追上那两个拖着廿一尸体的药虫。
可往外一看,除却布满杂草的药田,铺着圆石的小径,破落发灰的木栏,再没有其他。
她惊恐万分,再转过身,沾满血迹的床铺,蜿蜒黏腻的血痕,跌落破碎的药碗,通通不见了。
“廿一姐姐?凌杉哥哥?”
可这四周,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