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后接连几日,礼部上下数十人都为这场将近二十年未举行的祭月典礼如火如荼地预备着,翎儿看见内务府的总管太监领着一帮阴柔粉面的小太监来来回回地穿梭个不停,还时不时的传出鞭打责骂声,歪头问道:“人人相传的祭月到底是什么?”
“是大荣历代朝祭的一种,其他两种分别是祭天和祭祖。不过祭天祭祖更注重男子的阳刚之气,只有祭月,是以女子的阴柔之美润色。你是皇后,自然该由你为大荣民妇之表率,主持祭月大典。”
宋廷禛想到自己登基以来,还未主持过朝祭典仪,不禁有些失落。
翎儿瞧出他的低迷,努着嘴说道:“不怕陛下笑话,臣妾在家里时就没见过什么世面,这样盛大的祭奠臣妾实在胆怯。”
“不打紧,谁也不是生来就会这些,到时自然会有礼部的人来教你。”宋廷禛语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这时,御膳房的王胖子从远处躬着身疾步走来,含胸哈腰地向二人行礼。宋廷禛见他此时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想起老牧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便转过脸去,迟迟不肯降谕平身。
翎儿虽不知这人赌什么气,但也无意与他添堵,只低头品着清茶不语。王胖子就这样跪了半响,跪的腿都麻了,暗骂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撞上了主子霉运。他仰起脸谄笑地说道:“娘娘,今年祭月典礼的祀品还须您来定夺。”
翎儿接过他双手奉上的清单,见上面林林总总的记录不下几百道的菜品,一时眼花缭乱,本想让宋廷禛看一眼,谁知他早转过身去逗趣亭中豢养的雀儿。遂摆了摆手道:“你明早儿来回话吧。”
王胖子巴不得早点离开,连忙又磕了个头起身告退了。
宋廷禛余光瞥向桌上的纸单,却不刻意去看,说道:“依据古制,祀品六味八碟摆在祭台上,是要你我同百官面前一起食用的,你可好好选选。”
“祀品可以吃?”她记得以往每每祭祀时家祠里都戒备森严的。
宋廷禛逗完雀儿,走到亭中小几前坐下说道:“是啊,祭月的祀品象征祥瑞,你快好好看看吧,别让御膳房乱做一气,难吃的要死。”
他抿了一口茶轻声说道:“那个茭白蟹汤看起来似乎不错。”
当季的蟹肉肥美,最宜清蒸煲汤,翎儿想他是为了讨个鲜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轻轻执笔在纸上点注。
宋廷禛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抬眼满意地看了翎儿一眼。为了不将软肋告知与人,小皇帝食茭白即过敏出疹,甚至眩晕昏死的事,已经没有活人知道了。
一阵秋风袭来,吹起盏中茶水轻微的涟漪。宋廷禛眯起眼睛,眸底划过一丝精光,想到南安城这两年频发的数起命案,凶手以无目的、无规则的毒杀闻名东荣,若有受害者,毒发不过一刻钟便回天乏术,手法可谓极其的残忍毒辣。
由于此案影响极为恶劣,早在一年前被大理寺定性为帝都的头等要案,由刑部尚书宁镇亲自督办。可惜,宁镇带着人掘地三尺,还是没能将凶手缉拿归案。
此案闹得东荣沸沸扬扬,连囚禁于笼的宋廷禛都略有耳闻,但他自知插不上话,也就不曾自讨没趣,但近来却在朝堂上偶然得知这毒发的征兆,与他食用茭白的症状颇为接近。他苦苦谋算了几日,正愁找不到契机将自己推到宁镇眼前,偏范文桓要在百官前现眼邀功搞什么祭月。
那日见荀柏没有反驳,他知道这个苦思冥想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起风了,回去吧。”宋廷禛站起来拢了拢披风,见翎儿只着了件蜀锦长裙,外加一件轻薄小衫,他解下披风轻轻地搭在她孱弱的肩上说道,“天寒露重,皇后要当心身子。”
翎儿不知已被借手为此人的计划推波助澜,只当他对自己爱护有加,含情轻笑道:“是,臣妾知道了。”
范文桓好不容易想出个点子能压吏部科举一事的风头,自然不肯甘居人后,礼部上下夜以继日地忙碌着,只用了六七日的时间,祭月所须的诸多事宜就都准备妥当了。
这天夜里,四周烛火连连,将摘星阁照了个透亮。祭月是历代传承的神秘而庄肃的典仪,纵然骄狂如荀柏也不得不对神灵存了三分敬畏。今日他难得脱下了鹅黄金丝蟒袍,换上了紫鹤官服,同文武群臣一起跪在了阶下。
祭台前,十几个萨满法师戴着面具,用极为低沉的嗓音吟唱着:“风卷残云,困知勉行。玄鸟嘶鸣,降我天命。”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廷禛身着黑纱描金双龙长袍,携着翎儿的手,缓缓登阶。一个白须善面的僧人走来双手合掌道:“在下太极寺庙主持玄闻,受命与娘娘净心。”
翎儿轻轻探身向前,玄闻持着杨柳枝沾了露滴轻轻点在她的乌丝上,又道:“我佛慈悲,庇佑大荣。”
礼乐响起,司祝跪读祝文,读毕,翎儿缓缓走到祭台前燃了三柱香火,行三叩九拜大礼。宋廷禛立在一旁只依礼顿首。
礼后,司仪太监二人躬身走至台前,将桌子一一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