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如何了?”朱英俊忽地想起那个孱弱的孩子。
“劳师尊挂念。她现下随我修剑,习得是宗内心法。虽资质平庸,但亦算勤勉,如今已结金丹。”
“确实不错。”朱英俊称赞道。宗内的小辈有此修为的虽然不在少数,可那孩子根骨差,能有此番造诣,必定是有她的过人之处。
“孙氏十五年之约已过,以后可有打算。”
“虞渊自三岁随师尊上山,道心从未更改。”
“你离宗十五载有余,师弟妹们都认为你有不能言明的苦衷,不信你是那离师叛道之人,皆盼有一日误会解开,你能归来。”“还有一事,潇洒前几日卜卦,见你星象异动,紫电相环,恐雷劫又将至。”
“虞渊知晓。”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
“万事且当小心。”
“劳师尊费神了。”
朱英俊看着眼前垂首的得意弟子,有些怅然。
几十年前,他被众人推上了宗主之位。本无意收徒,却偏生耳根子软,终究没能经得起宗门上下的旁敲侧击。他那算得一手好卦的师弟怎么说来着?他命中本无弟子,但宗门须有后人。
听闻第一剑宗收徒,还是新上任的宗主。各大门派和家族都削尖了脑袋,送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子弟,那些娃娃如流水般从他殿内穿堂而过,最后悉数被纳入了青梅外峰。如此半年,他那好师弟的徒弟,愣是从十八编到了一万八。只是还未正式入门,毕竟此次宗门大开,为的是宗主收徒,须等他的弟子人选先定下来。
“师兄,你今日有喜!”朱潇洒一脸兴奋,手里攥着碎裂的龟甲,破门而入。
“喜从何来?”他抬手,往案前的宣纸上又是一划,红色的墨汁瞬间淹没黑色的名字。
“师兄,随我去个地方,便知道了”朱潇洒看着桌面上那一张张密密麻麻的名册,一把扯过他手中的笔,将他从座椅上拉起。
修行最大的妙处,大抵是能轻易借取天地万物之力,不费吹灰地做到寻常人难以做到,甚至于无能为力之事。
不过瞬息,仙人一转身,便在一热闹非凡的宅院落了座。红绸绕梁,朱毡盖地,好不奢靡。酒桌不下百,妇孺乞者皆入席,气量非凡。
“今日你这葫芦里头,卖的又是何药?”朱英俊看着眼前景象不禁发问。
“嘘,师兄且看”
唢呐停,锣鼓息。
朱英俊顺着朱潇洒和众人的目光看去,主厅走出来一位身着金色华服、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他朝众人举起杯中的佳酿。
“入座即亲朋,今日小儿周岁,能得诸位同庆,是齐某之幸。诸位皆乘兴而来,亦愿推盏开怀,尽兴而归。”说完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管簧起,琴瑟鸣,人声杯盏相交错。
“今日小公子抓周,道兄可想试试手气?”旁桌突然递过来一把五颜六色的竹签。
朱英俊望着那把竹签,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试试又何妨。”朱潇洒纸扇一展,斜眉一挑,一股纨绔的气息随着他轻摆的扇面流转开来。彷佛那身道袍一换,也换掉了他剑宗一主的身份。
“公子通透,今日所图无非一乐。”说话的人有张温润的面庞,笑得却相当轻浮。
朱英俊伸手,抽取了竹筒中颜色最少的签,一根红签。
“道友高见,红签代表商贾。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擅挖洞。这是今日最受欢迎的一支签。”手持竹筒的人肯定道。
“那其他的呢?”朱潇洒摇扇。
“瞧我这记性,让各位见笑了。红签从商贾,试物为钱币;黄签入仕途,试物为印章;绿签擅武,试物为木剑;蓝签从文,试物为经书;黑色是上述之外,抓周案上的其他物件。一签一钱,中者凭签双倍偿之,未中者本金失也。”
“我要黑签”朱潇洒甩出一锭金子。
朱英俊看着对面的师弟,将此行的用意猜了个七八。他微微侧身,将视线投向这场周岁宴的主角,一个端坐在木案上自顾自玩耍的娃娃。
有慧根,仙缘匪浅。却,不见仙骨。他有些遗憾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这娃娃与师兄,确实有段缘分。”朱潇洒自然是看到了他眼底的无限惋惜。
听到这话,他不由得再次朝那娃娃看去,却对上了那双稚嫩的眼睛。木案被放置在府邸的主厅里,他们落席于前院,其间人头攒动,又相隔数丈,非寻常肉眼所能穿视。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是顺理成章。那娃娃径直爬下木案,一路踉跄,停在他的脚边,拽着他雪白的道袍便不愿意松手。
当时的齐禺过于年幼,朱宗主许诺他的父母,两年后接他上山。
齐禺离开罗泊的第三天,练完剑的茅白,准备下山去买只烧鸡祭祭自己的五脏庙。她已经整整三天没下山了,心跟着皮也一同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