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画面冲开深处、远处的暗门,向前涌现。
马路中央,风与车的呼啸在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裹着人的心跳在断断续续的呼啸声里茫然狂奔。
过路车辆里,不时有眼睛看向他们。
叶司莲漫不经心地踏着步子款款踱近。
夜幕下,他身形颀长挺秀,有几分像从前,冷丽华贵之气扑面而来。他步伐优雅从容,一步一步踏出不可揆度的逼迫感,犹如神秘皓月临城一般。
最后,叶司莲站定在她面前。
四目相对,她与他仅半米之隔。
波动船摇,发丝乱舞,心潮不静,她的目光已被这月下秀柏,或者秀柏枝头的月给夺走。
他身量比从前更高挺,肩颈周正修美,肩身变得更加宽阔。
因为近,她终于看清了他衣裳的颜色,那身包裹着他躯体的宝衣华服,银白如练,似灰又近蓝,月光石一般。
也许,他就是月华、宝石本身,无人无物再比他更皎练出尘。
她在摇晃的船只里欣赏仰望着这尊端方美丽的雕像,迎着雕像刺人的寒压,手握“船桨”强自镇定。
叶司莲玉雕般的脸在上,俯视着发丝被风乱打在脸上的何铁英,眼皮轻轻掀动,那凉夜寒星般的双目轻易就捕获到她手上的小动作。
何铁英双唇微抿,吐不出半个字,她已听不见风与车相拥呼啸。
只看见叶司莲双唇微启,像夜里悄然绽放的昙花。
“这位小姐……”
冷不丁落在空气里的声音,比温润多一丝凌厉,比平和多一线凛冽,细致中还有一丝粗粝,冷色,清质,如风穿堂,涧流潭,珠落盘,打得何铁英耳朵一个激灵,呼吸都在震颤。
“从刚才你就一直跟在我的车后,我想你会告诉我理由的,是么?”
一堵堵墙,在轻缓而强硬的语调中从平地升起,斯文、疏离和嘲弄交织的口吻便从墙上的裂口朝她吹出一股股冷气。
她目光迎寒,描摹他的眉眼鼻唇。
曾经某天,她也如此刻这般面对高墙承受他带来的刺冷,不过当时,主动开口的是她。
他主动和她说话的样子,在刚才之前,就像一个身在遥远之地,难以想象的怪诞。
而怪诞,在这个被被半数的人遗忘的今夜,在一条夜灯照亮的路上降生了。
深吸一道空气,何铁英的声音像风抚过一片乱草堆:“我并没有。”
“没有?”他的语气像听了一个笑话。
“这一段路,”何铁英看着他,伸出手指向前方,说,“是我回家的路,我并不知道你也会走这一条路。”
叶司莲眉尾一挑,这个答案,该说理直气壮还是令人意外呢?
眼前这张姿色平平的脸有一对平和的眉眼,那眉眼挂着倔强。
倒显得他无礼了。
而在刚才,在他朝她走来时,他分明瞧见了她眼中漏出了几丝慌乱。
呵!虚伪的女人。
叶司莲眼睫一掀,微倾着胸膛和头,盯着女人的眼睛,手指尖贴着胸膛,像在谦恭行礼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说,”他精致而克制的喉结滚动起一个又一个音符,然后串成一个“戏曲儿”丢出来,“你没有想到,我和你会这般有缘,连回家的路都是同一个方向?”
斯文周到的姿态,极富教养的询问,真是把夹枪带棒的讽刺玩到了极致。
何铁英睫毛轻颤,大脑像极了被木马入侵系统而运行困难的机器。但她终究没有丧失语言。
“差不多……你这样想也行。是这个意思。”
就差掷地有声了。
“呵!”叶司莲的鼻腔里蹿出更强烈的一抹笑意,“是么?”
刹那间,山肩倾覆,遮蔽天月,月色袭至眼前,只见眼前人似月。
何铁英睁圆了一双眼睛,那里头倒映出欺上前的月华的真容,山眉星眸的景色麻痹了大脑,她的思维漂浮在眼前的深海。
凉夜横在她与他之间,送来一抹难以抗拒的清浅香气,琼草幽竹笼罩、蔓延,在这个未沉睡的夜,将这场始料未及的梦给吞噬。
撤不开的目光里,她又见那经由上天细细勾勒的唇瓣不疾不徐地牵动开合。
夜妖轻声念动了咒语:
“所以……之前的一段路你为什么跟着我?”
撩人心魄的琴弦被拨动。
太近了,近到她完全能看清这夜妖细密纤长的睫毛,夜色在上面布施了魔法,连同那作祟的香气一并诱使着她。
怦怦的心跳声无所遁形。
“只是好奇。”她说。
“好奇什么?”他问。
一粒石子投入暗泉。
“就是看看,看看……”
他一时哑然。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