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风荷苑。
“梁安今日在朝上弹劾我跋扈乖张,奢靡成性不勤俭,要求那个牙都没长齐的小儿罚我奉!万云初,你知道是因为谁吗?”
室内一片狼藉,赤.裸的女子瑟缩在墙角,酒红的帷帐铺落满身,竟是比鲜血还要刺眼,诡异又妖艳。
脚边落了一地的碎瓷,刚刚还歇斯底里的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可怕:“你弟弟前两天不是还想要两浙路那个市舶司的位置吗?其实给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女子一个哆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男人的袍角掠过门槛,咔哒一声,门外的护卫应声落锁。
“姑娘,云都来的信。”
四月的扬州烟柳繁花,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此时一双葱段似的玉手推开雕花的木窗,在阳光下显现出通透的暖色。
木窗支开一个口子,从下往上看才得见阁楼上一片搭在窗外的衣袖。
女子微微坐直了身子,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信封,垂眸翻阅,片刻后抬手撕得粉碎。
“他们这些聪明人,最忌自认聪明。殿下没想处理扬州拐卖幼女的事,只是以我作为燕归出任两浙路市舶司的交换。却眼巴巴地上前要拉齐王下马。”
叶满庭突然笑了一下。
侍女低垂着眼不敢搭话,只是替叶满庭搭好了衣服问:“姑娘今日要穿哪身?”
“就这身。”
玉石雕砌的地面上铺着狐狸毛的绒毯,金玉装点桌椅,巨大的水池边纤纤玉足轻点在地,脚踝旁歪着一个饮酒的俊朗少年。
姑娘从容地低头拨弄琵琶。
少年恶劣地把酒倒在姑娘凹陷的脚踝处,缓缓舔舐干净后似笑非笑地开口:“若我不满意,你会怎么办呢?”
姑娘不说话。
“满庭,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是商人。”
叶满庭一怔,琵琶弦断:“万老板,偌大的扬州城,来者皆是商人。”
万木春陡然变了脸色,猩红的双眸盯着她半晌,身形后仰突然轻笑:“你别忘了,你在为谁做事。”
“谢家一倒,你以为万家还能活多久?”叶满庭从容起身,将断弦琵琶放在一边的矮几上,随后端正跪坐在万木春对面。
一双杏眼注视着他。
“你已经想着分一杯羹了。可万木春,你的姐姐,仅仅只是齐王府的一个妾。”
万木春也不恼,伸手把玩着叶满庭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眼眸低垂,让人摸不透究竟在想什么:“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毫无征兆地笑了。
一种难言的寂静在阁楼内弥漫开来。四周帷帐被风吹得翻飞,烟雾一般纠纠缠缠。
明灭烛光下,叶满庭弯弯嘴角,直起身挑着万木春的下巴:“还是想想你万贯家财的继承人吧。”
云都的雨下得黏黏糊糊的,宋知趴在床上叹气,谢怀英倒了一杯水过来,干巴巴地说:“喝点水。”
宋知撑着精神抬眼看他,还是那身衣服,眼下青黑,像是就这么坐了一夜。
本是不想喝的,可当他的手伸到她面前,她还是忍不住上手接过。她撑起上身,微微倾身,近了才发现谢怀英的指节处泛着浅淡的红色,像是打过什么。
“你那晚为什么不敢进来?”晦暗天光下,宋知看不清逆光站着的谢怀英的脸色。
谢怀英顿了一下,坦白道:“我气不过打了宋景堂。”抬眼小心地看了一下宋知的神色,小声补充,“不过没事,我戴了帷帽的,他铁定认不出我。”
雨幕未歇,而他一身青白,银线滚边,恍如月华沾衣。
宋知冷着脸又窝回去,拽着谢怀英的衣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
他偏过头去,脸色不虞。
“怎么样?”
“没死。”
“我问你。”
谢怀英的右手微颤,心跳如擂鼓,干巴地憋出两个字:“腰疼。”
谢怀英这一步走得莽撞又不计后果,可宋知明白那是因为她。去鼓院状告宋景堂本就是她自己的事,利用蒋玉忠身死来拉宋景堂下马,算是节外生枝。
原本的打算是谢怀英直接露面状告陈隽扣押朝廷命官,打得陈省明措手不及。
可刚刚听说蒋玉忠于审刑院暴毙他就说“这个罪名,只能是宋景堂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一个如履薄冰的人。
宋知好像哽住了,半晌没有说话,谢怀英只好举着杯子单膝跪在床边。
他挨得近了宋知就闻见他旧伤未愈的药味儿。她又偏头看他,脸色还是冷的。
“怎么了?”谢怀英不明所以。
想打他一顿。
谢怀英看着她,右手握着装了半杯水的瓷杯,心像茶水一样晃得厉害。他沉默片刻,抬手遮住宋知的眼睛,复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