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重云坐在自己的床边，探探脑袋，对上视线就又迅速回收，犹犹豫豫不太敢靠近。
“我很担心”这几个字差不多直接写在脸上了，但是与先前不同，隔着些距离只是看着，就是不敢直接向着少女开口。
偶尔荧向重云瞧过去，少年就扭头，红着脸不说话，还一副仿佛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
许是被这般盯着烦了，也觉着别扭，荧抬手抓抓头发，叹了口气，在重云装作要去其他地方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角，“……倒也不用这般生疏，叫师兄不要过界，又不是变成生死冤家，话还是可以正常说的。”
“……？！啊，啊！好！”重云发愣一会儿，然后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开心起来，接着很快又变回担心，“额……就是……我有点想问，这几日荧你独自出门，可还好吗？”
“同往常一样，除了几只妖罢了。”荧收回手，清浅地叹出一口气，随即抬眼瞧向重云。十数岁的少年长开了些，但依旧有着晶莹剔透的眉睫，像冰花一样，“话说，师兄你可还真听我的话啊？”
“嗯？……啊，好像是哦。”丝毫没有“师兄”为“兄”的尊严，笑笑仿佛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重云冲荧歪歪脑袋。
“不过，荧你开心，对我来说才是更重要的。”
“……”少女也在原地停滞了片刻，不过很快就转过身，背对着重云抬起手，声音有些沉闷，“……罢了，师兄你还是别说话的好。”
……？！这句应该是玩笑吧？
好不容易再次“申请”到了对话资格，重云可不想过着不能和小师妹交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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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星月的夜。
妖邪肆虐的夜晚。
在比较特定的这段时间，似乎是有着纯阳之体的重云为数不多能亲眼见着妖邪的日子。但是因为这股邪气过于浓厚，所以依长辈之言，若非有特殊情况，即便是重云，也不当出门。
可是等到少年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却瞧着那金发的少女正在收拾着外出用的东西，“荧？今日还是不要出门了吧，外头不算安全。”
而且，每每遇到这种日子，重云就会回想起，小女孩没有回来的那个夜晚。像是一场噩梦，带着再也无法相见的恐惧。
“……只差今日了。”早已使上了真剑，荧只是将她的东西备好，抬头看看重云，“而且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
重云没听懂荧的说法，按照往日天黑前回来的规律，也该说是“回来”才对。有一种很不妙的违和感，少年在荧踏出房门之前拉住了她的手，“等等，荧。你会在天黑之前回来吗？”
“……不好说。”少女转头表情倒是平静，“或许今晚会回来，或许明天才回来，当然也有可能永远不……”
“若是子夜时分还没回来，我会出门去找你的。”手上不自觉地带了些力，重云极难得地打断了荧所说的话，和一双略显惊讶的金棕眸子对视，这次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今夜要是出门，师兄你可是会被骂的。”
“骂便骂吧，你不回来，我也没法安生歇息——至少我的体质，一般妖邪还是近不了身的，出去总比你安全些。”
少见的坚持，两人僵持在房间门口，重云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不松手”的架势。荧瞧着自己被抓住的腕，半晌后深吸一口气，“……寻不寻那是师兄的事，我管不着，但门还是要出的。”
“……好，路上小心，尽早回来。”双方达成妥协，重云松开指，小师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他。
重云倚在门口，是没睡的，今夜没有星月，并不好判断时间。待到心里默念的数字数到之时，少年浅浅叹气，又紧了紧身后背着的大剑，加快脚步出了院门。
他并不知道荧出门往哪去了，但是这些年相处下来的经验告诉他，少女多半是往危险的地方去了。抬起符纸判明方位，何处妖邪气息重，他便往哪走——一般妖邪近不了重云的身，若有显形，那可就不是一般的妖邪了。
不怪荧每次回来身上都是灰扑扑的了，挥剑向下，少年抬手并没抹干净脸上还粘连着的些许黑烟。
耳旁的风声中夹杂着哀嚎嘶吼，越往深处去这种感受更加明显，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该待的地方，甚至是在这途中就该被妖邪吞掉了魂魄。其实重云在中途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寻人方向的，但是在嗅到一股幽幽的花香时，他很确信，荧是真的往这边走了。
到底为什么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去除最凶恶的妖邪？虽说荧作为方士确实才能出众，但重云可从没听过他的师妹有这么强烈的抱负和愿望。
思考的停止是在一瞬间的。
浓烟深处，他只瞧见一抹金色正在被吞噬。
但少女的双眼无神？不，不像是。
荧更像是主动在靠近漩涡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