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妈就在客厅乱转,本该属于书房的文件被她摊在了餐桌上,吊灯开了好几个,窗帘没拉,像是一夜没睡。
我把窗帘拉开,关了灯,她因光线变换朝我皱眉,随后被电话那头叫过了神,语气变得殷切,“梁总,我小顾啊,您看之前谈好的投资……喂?”
不耐烦地挂断,接着第二通,“张总,我小顾,好久没见了,这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欸,好,好……”
看样子对方又没给面子,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对着窗口深呼吸好几次。
“妈,我们家是不是快破产了。”
“说什么胡话!”
“那你为什么要卖掉余杭那边的房子,又为什么要对那些人低声下气,我们家到底怎么了!”
我的声音高昂,把她硬绷着的气势压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扶着头,“我之前给人做担保,对方准备赖掉,如果我不还,就会被划入失信名单。公司新项目需要投资,原本谈好的投资商,现在因为这件事都纷纷跑路了,而我又迫切地需要这笔钱还债。”
“如果新项目启动不了,我们家会怎么样?”
“彻底破产。”她让我也坐,拉着我的手,“我现在是真没办法了,我一开始没打算让你出面的,但是我打了一早上的电话,没有一个成功的。叙叙,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过不了贫苦日子,你自己肯定也知道,去求求他,让他帮帮忙。”
“妈!”
“难道家里的状况不能让你低个头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电话!”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看着他的号码,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拨出去。
“喂。”
他的声音很懒,像是还没睡醒,我见过他半睡不睡的样子,甚至此刻还能想象得出,他一只胳膊压着被子,另一只胳膊半蜷到枕边听电话,阳光会在他的房间打下一小条缝儿,他也会因这难得的休息机会变得不再凌厉。
我喜欢少年感十足的他,忍着心里的雀跃,“周屿焕,是我,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方便见个面吗?”
“什么事?”
“关于家里的。”我急忙把感情撇开,“关于我妈的。”
他家在商业圈的人脉这么广,肯定对我家的状况心知肚明,但他没拒绝我:“下午三点,延安路那边。”
“好。”
挂了电话后,我跟我妈说了,她并没有因我把人约到而感到欣慰,反而数落我看不准时机,“为什么约在下午三点,他早上干嘛去了?”
“妈,他有自己的事情,而且现在是我们要求着人家帮忙,你别再这种态度行吗?”
“帮人忙就有点帮人忙的样子,他这样不冷不热的,到时候能不能借到钱还是一说。”
“你以为圈里都传开的事情他家能不知道吗,多少人躲着我们,他完全可以不理的,但他答应见面,这事儿还有的谈,给他时间,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要是把他搞毛,他连这点面子都不会给。”
“现在是能等的时刻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一分一秒我都耽误不起!”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跟他说,消耗我跟他的过去,只会让我们之间的情分越来越薄!”
“那你就更应该在情分还能派上用场的时候给家里帮帮忙!”
她自己查他的住址,把手都伸到他公司去了,可是他的行程瞒得那么紧,一通调查下来,她一无所获。
我反倒安了心,这样她就不会逼着我去烦他,这样我下午见他的时候还能有些底气。
可是她突然想到他去年装修了一套大平层,“应该就是那里,去年负责他房子装修的公司正好跟我有业务往来,我不经意间听到的,去,你现在就过去。”
“妈!”
“快点!”
我被她生拉硬拽上了车,在保安处登记的时候,我脸火辣辣的,隔着一个主驾驶,我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被扰清觉的不爽。
五分钟后,我站在门口,刚要按铃,发现门是开着的,我走进去,要换拖鞋,他摆摆手,神儿还是昏的,穿着一套黑色居家服,头发没打理,翘起几卷,跟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形成巨大反差。
我嫌少看见他身上有这种慵懒感。
很招人喜欢。
“屿焕。”
“嗯?”
他背对着我,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声音直往我胸口窜,升起的烟雾又惹得我心里作痒,这根早烟应该是在醒神,他那样子一看昨晚就没睡好。
“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但是我家现在,有些麻烦。”
“嗯。”
他从斗柜上捞过一个烟灰缸,又翻起一个杯子,“要水吗?”
“不用了,你现在公司是最忙的时候,怎么不在家住啊,那里好歹有阿姨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