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清了,才回腔,“你为什么讨厌我啊?动不动就想杀我。”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带了些鼻音,不解中添了几分软腻。
谢无暗闻言一怔,他自然知道自己厌恶她,但为何呢?
因为她贪财好色,庸俗势利?但比之更甚的人,他见过不知凡几,却从未想过杀之而后快。
唯有她,心中几次难忍杀意,为何?
他第一次的杀意,是在她无意看见烧伤之时。
彼时的他仅仅是因她窥探而发怒?还是因别的情绪,那种从未有过的,无地自处的难堪令他羞赧,进而生怒。
他好像再无法自欺,他的怒气源自内心的卑怯,少女因他容色而痴恋的神情,令他心满。
但那烧伤,仿若将他努力维持的完美皮相,全全撕裂,露出恶臭的骨血。
他害怕她嗅到,害怕她的嫌恶。
于是心生一念,那便在此之前,杀了她!
这样她再不能嫌恶他。
这番自剖,令他心惊肉跳,他竟卑劣无耻至此,周身气力像一瞬间被抽干,撤开放在少女身上的目光。
“姜娘子想错了,我从未想过杀你。”
语气疏离,声色紧绷。
又生气了?莫名其妙哩。
“你骗我没事,可别把自己骗了。”
姜溱将答案填进石块,“哐当”锈顿许久的铁器,忽然启动,坑壁亦跟着晃颤,震起许多杂尘。
石壁缓缓上升,有熹微光线挤进来。
露出一个四方洞口,纵横皆三尺。
姜溱:“要爬狗洞,你腿能行不?”
谢无暗颔首,撑着石壁站起身,蹒跚走过去,看见石壁上的数字。
眸光微亮,心下惊奇,据信中所说,姜溱自小在万渠县,连县城都很少出,不曾学过识字算术。
调查不可能出错,她确实就是姜溱,但前后差异过分明显,短短一月识字通算,难道她当真天才?
正思虑间,“呀啊啊啊啊啊——”
姜溱一声鬼叫,在洞中回荡,“我槽啊啊啊,什么鬼!”
她头刚钻过洞,又惊惊慌慌缩回来,一双杏眼瞪得比牛大,嘴巴大得能塞下蛋。
她身体微颤,跌坐在地上,瞧见他眼中的不解疑惑。
抹了把脸,含糊道:“佛头,比我人还大一个佛头,我刚探出头,就对上那佛眼,差点吓尿了!”
她以前很喜欢中式怪诞的小说影视,而其中佛像一般都隐藏了许多密辛,形体巨大,邪气冲天。
方才那颗佛头便是,对上那双眼睛时,祂仿佛唇角微动,眸生异彩。
谢无暗闻言神色微凝,眸光一沉,蹲下身,率先探过洞口,佛头庞大,正对洞口,垂眉含笑。
光线忽微之下,确有几分惊心。
他声色淡淡,带了些宽慰:“无事,不过是泥塑的玩意儿,没什么可怕。”
说完,掀起衣摆,钻过石洞。
姜溱连忙跟着爬过去。
过了洞更是别有洞天,极大的地室,几缕微光从头顶石缝泻下,入目尽是无头佛身,与散落一地的佛头。
其间爬满蛛网,落满尘埃。
幽冥光线之下,仿若误入怪谈世界。
阴暗冷寂,一阵凉风卷过,姜溱吓得心跳如鼓,死死跟着少年,恨不得直接跳到他背上,这太邪门了罢!
谁会把特意把佛像的头割下来,扔地上啊!
“谢…谢无暗,咱…快出去罢。”
少年走到最大一座佛身之前,指着佛颈之处:“你爬进去瞧瞧,佛身之中有何物。”
“我不!”姜溱吓得后退两步,这佛身比房子还高,黑黢黢的,万一爬进去就出不来了咋办。
“一百两。”
“我害怕,”她又往后退了退。
“两百?”
“三百!”姜溱将袖子卷起来,往佛身走去,翻身一跳,就到了莲台之上。
一尊结跏趺坐佛,能站立的平台很多,姜溱爬一会儿歇一会儿,到了肩膀处,已是一身薄汗。
她站在肩上,举着火折子,往佛身看去,泥塑中空,一览无余。
“有几个铁矛尖,几根木棍,还有几块圆木,像盾一样。”
“没了,”她看向地下之人,“我能下来了吗?”
谢无暗点头,在她下莲台时,伸手欲扶。
却见她直接跳了下来,只得佯装无事,收回手。
随后,在室内又巡视一番,二人便跟着微光,沿着一条羊肠小道,摸索出去了。
出口在一处山洞,洞中有暗泉,叮叮咚咚,光线愈亮。
姜溱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太魔幻了这天。
洞中黑暗,出来已近黄昏,谢无暗随手摘片树叶,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