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片覆盖屋檐,坚持不了片刻又化水顺而流下,凌冽寒风吹散了梧桐木上寥寥树叶,乌鸦驻足干涩的枝干,这是温润的京城几十年难得一见的雪。
巍巍宫城红墙碧瓦,雪水浸湿墙壁,庄重荒凉的让人胆寒。
昭阳宫中,少女只裹一件青色大袄,跪伏殿门外。
雪水落在她发髻肩头,她半身浸湿,跪在冷湿的玉石板上,止不住的颤栗。
陛下不愿见她,她在此间跪了三个时辰,便喊了三个时辰求见,此时喉间已经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冻的狠了,她眼前发昏,几乎要分不清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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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割裂般的改换,同样一个冰天雪地,寒冷干涩的空气吹着难以融化的大雪。北境的风雪是刀割般的刺痛。一脚踩进厚雪中,整只鞋都会被皑皑白雪埋没。
漫天飞雪下,吵闹的营帐中,只裹着一条破棉被的女人在薄毯上昏昏沉沉。高热让她几乎失去了气息,明明冷的发颤,她却浑身烫的惊人。
这是军中的女人们简单休息的营帐,来来往往皆是兵士。白日里兵卒训练,只有晚上这里才会热闹起来,女人们像货物一样被挑选带走,
眼下这四处透风的营帐里,却只有女人一人。烧的昏昏沉沉了,出气多进气少的时候里,她似乎听到外面激烈的争吵声和长枪挥动的声音。
随后便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被他抱着向外跑去,迎面撞上萧瑟寒风。
来人声音颤抖,断断续续的说些什么。她费力想去听,却什么也听不清。
飒飒风声冻僵了她的耳朵,风雪夜中,她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可她清楚抱住她的是谁。男人尽全力把她裹在怀里,可还是有许多雪片落在她脸上,被烫的触脸即融,雪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蹭到男人单薄的衣衫上。
寒风覆灭了她的神魂,仿佛也让她短暂的忘记了眼前的场景,火热的温度和凛冽的冬雪对撞,谁都想要占据她的躯体。
有瞬间她突然有了点儿精气神,于是她咳嗽着低吟,唱的是京城的小调,许久不曾唱过,她已经十分生疏,又因着日日呻/吟叫喊,嗓子早就坏了,唱的也并不成调,呕哑难听。
“阿殊,阿殊……别怕。”
她浑身一震,挣扎着想要醒来。意识冲破了身躯的枷锁,她蓦然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
她分不清这是哪里,只朦朦胧胧的看到了眼前人。
他浑身脏兮兮的,满身是血。单薄瘦弱的身体却能撑起她整个身体,抱着她在冰天雪地里向前。
他要带她去哪儿呢,又能带她去哪儿呢。
“阿……兄。”
两个字被她说得断断续续,难以听清。
急切的男人也全然没听清她的呓语。
可她想告诉他:“别……别……”
她想说,她不想活了。
殷红的血在腿间汹涌流出,蹭了男人一身。他灰白的衣衫袖子和下摆全被血染红。
他在兵卒的重重阻拦下出现在她面前,不知受了多少伤。
可带她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哪儿也不能去,她也活不了了。
他把她整个拢在怀里,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支撑不住摔在地上站不起身。
泪顷刻间糊了满脸。
“阿殊……”
“阿殊别怕。”
“阿兄能救你的。”
“阿殊……阿殊别怕。”
“阿兄带你去找大夫。”
句句泣血,哽咽中,他的恐惧显露得分明。
即使已经站不起来,可谢怀仍旧不愿放弃,硬生生穿着那身单薄的衣裳在雪地里跪行。
小产流了很多血,谢怀的伤口也不断溢出鲜血。寒冬腊月,谢怀身后是一条血路,身前是战栗着的谢令殊。
他难以言喻的失望和绝望。
这是他和他的父辈曾为之浴血奋战守卫的北境,谢家的儿郎们曾经用生命守卫这片土地,守卫北境后的万里河山。可如今,却没有人愿意在这里,给他的妹妹一条生路。
谢怀不知道怎么救她,他只能仓皇无措的拥着妹妹的身子,恨不得将全身的温暖送到她的身上。
他一遍一遍的,虔诚而温柔的同已经快要没有呼吸的谢令殊说“阿殊不怕”。
有泪水落在谢令殊手上,她竭尽全力想要伸手替他去擦。
可是她没有半分力气,没办法安慰眼前几乎绝望的阿兄。
她还想告诉阿兄,别为她白费力气,要好好活着,要替她活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这次大约是挺不过去了。
稍微清醒一点,她就能清晰的感知到她浑身的伤处。四处都是被捏掐虐打的伤痛,小腹处也一阵阵下坠的疼。
她长在京城,直至今年她仍旧无法适应北境寒冷彻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