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凝视在了这一刻……一切突然间被定格。袁纥乞隶停止所有的动作,凝视着那里,连目光也似凝伫……
阿玥离袁纥乞隶最近,哭嚎喊着“阿耶”,扑将上去,涕泪交流,喊道:“阿耶!阿耶——”阿玥一边喊突然腿一软趴倒在地,泪水稀里哗啦地流下来。
还是贺可鲁反应快,转身面对身旁众人,掩面大悲,哽声道:“乞隶亲王已经辞逝——”房外站着的一群大臣一齐肃然跪倒。
袁纥乞隶依旧持守他的姿势,他微微扬首,仿佛在看着远方,仿佛是在搜寻不知名的什么,仿佛……什么也没有做。
就在这时,就听见门外一声哽咽,众人回头,只见叶阔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
叶阔的心陡然若被铁锤重击,霎时头晕目眩,几乎仰面倒下,然又仿若有股力量将他狠狠前推,脚迈出两步,身体摇晃几下方站稳。他朝着父亲的方向,直欲大喊,声音却不受控,如被梗塞。叶阔不住地落泪,无法遏止。
“姐夫!叶阔回来了,你放心地去吧,叶阔和阿玥,我会看护好他们的!”仆固明洂浑身一抖,颤抖着双手向袁纥乞隶的眼睛上轻轻抹去……
这一刻,似乎天地黯然,山河失色。
长孙静寒听见身侧阿玥失声痛哭,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加掩饰地号啕大哭。
仆固明洂站起来,走出房间,对外面的众人正色道:“贺可鲁于越、博古里堇、忠节宗王,命你三人仔细筹备乞隶丁胪的后事。乞隶亲王为我契鹘东征西讨,建有大功,他的后事务必从重从厚,不可有半点怠慢!”
贺可鲁三人掩去悲痛,站起来,低头应道:“谨遵大汗之意!”
仆固明洂又道:“原定明日一早在长天殿召见众大臣之事延后,传命尚书令瞿宏几,为乞隶亲王草拟祭文,全国为乞隶丁胪举哀三日!”
黎明前的天空暗淡无光,众大臣各自有序离开。贺可鲁等人负责主理袁纥乞隶的后事,叶阔身为长子自然要从旁协助,一切都有条不紊进行着。
阿玥却宛若石像般跪在袁纥乞隶身旁。父亲现在静默地躺在她面前。他的手依旧温暖,额头平展着,嘴角微向下撇,威严中似蕴几许笑意。她将自己的脸颊一点点、慢慢地贴在父亲胸前……从今天起,她就完全、彻底失去阿耶了。
从小袁纥乞隶都对阿玥严加管教,所以,她总是跟他对着干,惹他生气,甚至忽略父亲。可是,阿玥却不知道,阿耶也是想着她庇佑她的,可她却没有看到。
阿玥从未想过,有一天,父亲也会死,在她面前死去。这样残忍,像是惩罚她的过错。她要怎样才能原谅自己。
仆固明洂朝她走来,愈来愈近,终于到达她的面前,“阿玥,别太伤心了!”仆固明洂说,“舅舅希望你还是那个契鹘最快乐的小公主。”
阿玥啜泣着说:“舅舅,我会的。”
“姬娅,你留下来陪陪阿玥吧!”仆固明洂接着对长孙静寒说,“你也不要太累了。”
长孙静寒缓缓抬头,点头应了。仆固明洂离开了,长孙静寒收回了目光,她手轻轻搭上阿玥的手背,低声道:“阿玥,振作起来,不要让你阿耶失望地走。你是袁纥氏的女儿,是契鹘的公主,是上天赐予的一颗神珠,你要时刻记着,你是最璀璨夺目的。”
“嗯!”阿玥虽然悲痛,却依旧点头。
三日后,袁纥乞隶葬仪。
契鹘素行天葬,但是仆固明洂仰慕中原文明,继位后要求贵族一律施行土葬。仆固明洂为袁纥乞隶举行隆重的葬礼,追谥武襄,将其葬于斡儿朵王城以北的山巅,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个斡儿朵。
黎明时候,白色的旌旗在淡淡的晨光中飘扬,晓雾溟蒙似有无,山原磊落英挺仰之心慕。
所有王族大臣都去为袁纥乞隶送葬,叶阔扶灵。
拓拔苓陪着阿玥,眼睁睁看着棺椁下葬,吟诵绵连不绝,山川庄重肃穆,斛律博古与巴勒莫、安卡拉、朵儿铎抡锤落钉,每一下,都仿若击落在阿玥的心间。看着陌生与装束奇怪的男人女子,抬着棺木行葬礼,铁锤一声声下去,她只能哭嚎着“不要,不要”。
仆固明洂与长孙静寒站在最前,待棺椁下葬后,上前致哀!
尚书令瞿宏几与御史中尉岑昌兴起草了悼词,当众宣读。
“呜呼乞隶,不幸夭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烝尝!吊君幼年,心怀远志;俊朗不凡,雄姿英发。吊君弱冠,万□□抟;佐辅先汗,讨平不道。吊君壮力,柱国今上;逯单怀虑,契鹘无忧。吊君英武,两朝名将;伟仪风度,不愧当朝。吊君卓识,汉风蔚然;始不垂翅,终能奋翼。
呜呼乞隶!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而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少良材!呜呼痛哉!伏惟尚飨。”
瞿宏几宣读后,仆固明洂亲自拿到墓前焚稿献祭。
晓雾渐敛,葬礼已毕,所有送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