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是说一不二的人,也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类型,她做事一板一眼,对人也一板一眼,放出“以后你们每月上交一两贡银”这话,就不可能会收回来。
“嗯……”龚柔瞧着堂下那气鼓鼓的少女,手指在楠木桌上随意轻敲,朝下人们道:“那就从今晚开始吧,把你们这个月的贡银交上来。”
青塘爱财如命,瞬间醒过来了,哭天抢地的奔去堂下噗通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殿下,您开开恩,咱大丫鬟月例四两,那还尚且过得去,下等仆役可就苦了,上有老下有小的,西洲府物价又高,就指望着您发银子救命呢,您可千万不要被这狐媚子蒙了心啊!”
狐媚子?
杨蔓儿气笑了。
命令是王妃下的,下人不敢怪王妃,青塘这番话,便把矛头都指向她。周围一片眼刀刷刷扎到她身上。
一殿的人都哭成了林黛玉,吚吚呜呜叫王妃开恩。
龚柔视线落到她身上:“你,我知道你会识字,收钱吧。”
杨蔓儿:……
她怎么敢啊,这钱要是收了,指不定明天就要横死小破院呢!
“我不识字,我连名字都写不全。”杨蔓儿打死也不能接这烂摊子,干脆装晕一头倒下去。
龚柔见她不乐意,耳边又嗡嗡的,心里堵起来,没好气的望着满屋子人:“你们不愿意,有的是人顶替你们的班子,都滚!”
“殿下啊……”
杨蔓儿睁开眼睛,趁着大家都忙着哭没心思管她,悄俏拎着小陶奔回小破院。但王妃还是没放过她,亲自来将她们从酒楼带走的剩菜拿去喂狗了。
还想着明天也能吃顿肉呢,这下又没戏了。主仆俩没精打采的对坐,杨蔓儿叹息一声。
“洗洗睡吧。”
小陶就去烧水。
这小破院虽不大能伸展开,种两朵花都嫌占地方,但两人爱干净又会收拾,每个角落都齐齐整整的,住久了倒也习惯了,也觉得这逼兀的小院子渐渐熟悉可爱起来。
因它灰暗,所以角落里种了一棵菊花,两人悉心照料,此时初秋天气,正在抽花苞呢。
她俩每天都要来看它几眼,所以,当端着蜡烛看到自己辛苦养的小粉菊被人踩得支离破碎时,杨蔓儿由衷的感到一阵痛惜。
“这一定是那狗屁王爷踩的!”她咬牙低骂,“他就是个见不得人好的混账,才会胡说八道叫我被王妃恨上,挨板子就算了,连剩菜都被抢去了!”
越想越难过。
小陶听她骂咧,火急奔出来,泪汪汪捡起稀烂的菊花枝拿去烧火。
杨蔓儿站在花植前,忽然看到墙上有抹黑红色的小点子,她凑近些,抬眸朝上看去,又看到大片血迹。
她愕然僵立,随即气急败坏道:“他还冲我院子泼狗血!”
那狗男人实在太无理取闹了,又没吃他半颗米,怎么能无事生非呢?
主仆俩赶忙把埋在地下的小人掏出来,又狠狠扎了半天,这才妥当的埋回去。
明天又要交赁金了,她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起码也不能踩人家辛苦种的花啊。
杨蔓儿一想到自己又要腆着笑脸跟晋王虚与委蛇,就不由得想起老太监,又不由得再度思索他什么时候才死。
她揣着满肚子怨气回屋,到床前鼻尖的嗅到一丝血腥,她警惕的望着合拢的白色床帐,悄悄往后挪。
一只手突然拨开布帘子,出手如电抓住她衣领拽进去。
熟悉的冰冷刀尖又贴上脖子,熟悉的指尖温度又扣上双手。
“别出声。”男人声线低哑,扑在她脸上的气息近乎滚烫。
杨蔓儿上下牙不自觉磕碰,这人怎么好死不死的找到她床上了?那刀尖可真是锋利啊,只要稍微递进一寸就能把她嘎了吧。
她稳稳心神,轻声道:“好汉饶命,我这院子位置很偏,不会有人来的,你要睡床么,让给你好不好?”
对方绑她的手,然后将她往里一塞,屁股还疼着,杨蔓儿低哼一声。
黑暗中的人似乎顿了顿,须臾一股苦呛的药味冲鼻而来,她觉得自己的命,好像比这药还苦呢。
对方开始窸窸窣窣的缠绑带,缠完后啵的一声,打开瓶塞,浓烈的香味便将药气和血腥压下去。
杨蔓儿摸不清这人底细,便安安静静的装死,那香气中有催眠成分,她渐渐昏睡过去,就不知道外面下了雨,太监府上的爪牙顶着大雨满城捉拿凶犯,把整座城敲得邦邦响。
次早安乐侯府的大管家冷着脸查到她的小院子时,杨蔓儿还在睡觉。
晋王虽系皇帝亲叔,却无甚实权,就得长袖善舞些,对别人向来都很宽容大度,听闻老太监挨了一刀满城捉贼,倒也配合得问心无愧,还体贴的送去一盒膏药,只不过那膏药早就过期一年罢了。
杨蔓儿是重点怀疑对象,所以人家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