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宇文汲在狂笑,笑得几乎要呕出血来。“父皇,你果然不爱我,从头至尾,你都不曾爱过我。”
“不对,”谢期不顾齐国侯的怒视,高呼,“即便有先帝的传位诏书,也无法改变祖宗家法,咱们承朝,从来没有女主承嗣的规矩,即便是先帝,也不能改变祖宗法度。”
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现场一时僵住了。唯有殷恪处之泰然,他轻轻开口,“横江。”
魏横江上前领命。
“去请晏伯。”
“是。”
须臾,一耄耋老者,在侍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来到正殿。
他一双干枯的双手,紧紧攥着一卷同样明黄色的卷轴。
谢期有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殷恪勾唇一笑,“没关系,你不认识,你爹认识。是吗,齐国公?”
齐国公看着老人,心虚复杂,“晏伯,你们晏氏族人,代代为太宗皇帝守陵,轻易不出山,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重要之事吗?”
晏伯点了点头,“至关重要。”他扬开卷轴,人虽老了,却中气十足,字字铿锵。
是太宗皇帝的遗诏。
核心思想一句话,“帝位传承,父亡子继,当皇子难堪大任之时,由皇女继任,所生子嗣,皆属宇文氏,其优者,承继大统。”
承朝皇位后嗣,皆为太宗皇帝子孙,老祖宗说的话,谁敢不听?
短短一句话,从法理上承认了公主继位的合法性。
宇文汲疲惫地闭上双眼。
谢期犹不死心,“你说是太宗遗诏,便是太宗遗诏,谁知道你是不是伪造矫诏?”
“放肆!”晏伯断喝一声,十分愤然,“这是老朽闻听宫中有变,特别联系上缇营卫和金吾卫,从九成宫假山下挖出来的,假山是一百年前太宗所设,现场还有工部的员外郎鉴证,覆于其上的夯土,是鲜土还是一百年前的陈土,一查便知。”
殷恪淡淡补充,“谢公子,缇营卫和金吾卫向来不和,没必要一齐扯这个谎。”
“孽障,还不住嘴。”齐国公喝止谢期。
“该做的事既已毕止,老朽先行告退了。”晏伯作了一个揖,又颤巍巍离去。路过裴中书令时,显是这裴相陷入沉思,挡了老者的路,都毫无察觉,还是在旁边臣下的提醒下,才躬身致歉让路。
老者来去一阵风,却搅乱了一池太液水,余波怕是荡上几年,都不会休止。
谢期做最后的挣扎,他移向长乐,语气哀致,“长公主殿下,你怎么看,你觉得你能坐拥这属于明怀太子的天下吗?”
一句话,简直是在杀人诛心。
那边厢,长乐怀中一轻,还不及回答,一个颀长的身姿,就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行得是最标准的缇营卫臣礼。
“臣殷恪,愿携缇营卫十二司,恭请女皇陛下登基,天佑吾皇,江山永固。缇营卫誓死效忠女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乐从没想过,殷恪会这般利落地跪在她面前,口口唤她女皇陛下。
一贯从容的他,现在脸上显现的,却是夙愿得偿的神采奕奕。
和坚如磐石的笃定。
他是首臣,更是永远忠心的不二臣。
魏横江第二个跪下,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乃至全部。
“不,我不行……”长乐头一次有些慌乱,她看着殷恪,示意他适可而止。
“陛下为什么不行?你赦万民,平丹厥,治水患,白冤案。桩桩件件,哪样不是天命所归,名望所归?这个位置,没有人比您更适合!”殷恪却不打算放过她,高声道。
二人相持的结果就是,徐庆业跪了、卢仲宽跪了,杜濉跪了,甚至裴脩己都跪下了。
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响彻含元殿。
长乐再无法说些什么。
万人之上的至尊时刻,长乐看向了宇文汲,他还是闭着双目,气息奄奄,几乎没有了生气。
从殿内出去尚需要些时间。这场爆炸,虽威力低于预估,死伤者亦有不少。需要清理被各处石堆,优先将伤患抬出。
长乐他们身处大殿深处,一时也出不去。四周想保护她的人,亦被她全数推远了,“救治伤患要紧。”
她的身边是殷恪,殷恪身边,是受了重伤的宇文汲以及照顾他的谢期。
“昭昭。”远方是忙碌的朝臣,未察之处,宇文汲缓缓抬眼,凝视着她,目光悠远而复杂。
“明怀太子是我杀的。”
“我没有弑父,父亲真是骤然而亡。”
“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有。”长乐摇头。
“好,那昭昭,大哥,能不能求你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