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奈何天气阴霾,少了阳光的丽春台黯淡又阴沉。赵歆让高无忌带麴才人来此处弹龟兹乐,为的是图个舒心畅快。
麴才人用他赏的五弦琵琶弹了首无名的龟兹乐曲,她技艺并不怎么出色,充其量是中下的水平。听惯了胡声的赵歆兴致不高,又受天气左右,整个人面色寡淡、无精打采,时而显露出困倦。但为了顾及后妃的心,勉为其难地听下去。
忽然麴才人换作吴声,南国清商之音勾起他的兴趣。
麴才人笑靥如花,“妾身听闻中原乐师不光钟爱胡音,也喜爱南方的吴声西曲,所以特地找南人拜师学习,妾挑出几首金陵的曲献给陛下。”
赵歆赐给她葡萄酒,道:“西域佳酿,才人请饮尽此杯。”
麴氏一饮而尽,“陛下恩泽深厚,让高昌故地免遭突厥侵袭,高昌百姓无不感激涕零。可是王子在洛阳无时无刻不思念家乡,妾身请求陛下开恩,让麴氏一族得以返回故乡。”
座上皇帝满饮此酒,举手投足间皆显示皇帝的从容,而这从容来自傲视一切的皇权。“洛阳自古繁华似梦,而高昌弹丸之地,如何能比?况且高昌王子已得封公爵,迁居洛阳,现今已是梁人。”
“可是梁人安土重迁......”
赵歆哂笑:“听闻王子在洛阳安享富贵荣华,出入酒肆乐坊,整日谈笑与寻乐,没有想回高昌的样子。我想正如蜀后主迁居洛阳后那般景象。以至于晋文帝问后主:‘颇思蜀否?’,后主只答:‘此间乐,不思蜀’。洛阳的盛景令人流连忘返,想必王子不愿踏出洛阳。”
高无忌劝麴才人,“陛下仅是为了乐曲才召见你来,才人怎么如此不知轻重缓急。”
“求陛下恕罪。”
麴才人见得罪了皇帝,忙上前请罪,给皇帝斟酒。
赵歆暗自不快,但总不好朝女人撒气。她能说出这番话,无非是高昌那些微末之臣的希望和自己对故国的思念。人之常情而已,警醒一番便够了。
麴才人熏的香还是那般甜腻,闻了让人头昏脑涨。
“你继续弹吧。”
她撩拨几下弦,便重新弹奏,声音婉转动人。赵歆倒是没因刚才的事有过节,反而全神贯注听琵琶。谁料,没过一刻,琴声渐而诡异,周遭似乎也受影响,变得诡谲而隐秘。他只见鬼影蛰伏在麴才人身后,似是要找他索命。
赵歆惊恐不已,“你,是人是鬼?”
“妾身当然是人。”麴才人的面孔带笑,但其实阴晴不定,忽而变得可怖,恍惚间成了等着捕食猎物的蟒蛇。“妾还要侍奉陛下,请陛下安坐。”她欠身过来,抚着皇帝的衣领,妖娆又妩媚,下一刻便能取走皇帝的性命。
赵歆眼前几重幻影,麴才人的容貌与漆黑的鬼影重叠一起。他眉眼只剩惶恐和怒火,又不知因何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此举更让赵歆一激灵,大喊道:“你竟敢谋害于朕。来人啊,把她拖下去缢死,尸体剁成肉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麴才人笑意全然褪去,跪下请罪:“陛下息怒,臣妾只是要给陛下敬酒。”
高无忌也替才人求情:“陛下,这麴氏是高昌贵族,即使有罪,也该另当别论。”
她不顾容颜磕头求饶,“请陛下饶恕妾身,妾身实无罪。”
不知是香还是酒的关系,头痛欲裂,赵歆按揉太阳穴,好让自己片刻清醒。赵歆定了定神,趁着理智尚在,瞟了眼周围的人。“高无忌,让冯霄去仙居殿候命,朕等下要见他。”他又思忖小会儿,添了句:“王道士进贡的丹药也拿去仙居殿。”
皇帝吩咐的时候,麴才人被等待煎熬,时间的流逝犹如在剥夺她的命数。她只能仓皇地等着皇帝的决断。不想赵歆仅是敛容,然后看都不看她便要起身回仙居殿。麴才人叫住他,“请陛下明察,妾身实在不知因何而罪。”
高无忌只问:“才人该如何惩处?”
“缢死。”
皇帝怎会容忍要毒害于他的人,借着麴才人给那些蠢蠢欲动的虫豸一点威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