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商旅云集,车水马龙。
但见城内一家遍插彩旗的三楼豪华酒楼名为“羊孙正店”,里面的客人络绎不绝,正店附近又有一家脚店名为“孙娘脚店”。这虽是脚店,但店铺离正店近,进酒方便,老板娘又善经营酒肆,左右逢源的,酒是正店的酒,价格却又相对正店低了许多。这“羊孙正店”要经营酿酒又要养着一群固定的陪酒歌妓们,倒是这脚店里虽是破烂倒也贴近市井,来来往往的走夫贩卒掏几个铜钱,酣畅淋漓喝几杯,这些年下来赚得也不少。
脚店的孙娘子是个风风火火精明之人,但是她家的儿子史聪倒是个无所事事的,看几个字就要游梦周公,扎会儿马步便哭天喊地,只能每日跟着孙娘到店里打个下手,待母亲百年之后继承衣钵。今日京城因发皇榜而格外热闹哦,店里客人也比平日多了点。
史聪从酒窖里一出来,只见座上有一僧人悠闲地吃着酒,不禁打趣道:“真是奇遇,这一次鹿鸣宴竟让卧音寺的僧人还俗吃酒了。”说着遍打了一壶酒送到就近的一桌。那僧人袈裟抖开,披在身上,独自喝着酒,颇有遗世独立的姿态与这并非隐逸的时代有些格格不入。他并未抬头,并不搭理旁人。
“今日设宴请状元郎,自然是举国同欢,咱们吃的可不光是酒呀。”赵举人煞有介事地感慨道。这个找举人四十来岁,一个私塾先生,平日里去勾栏瓦肆潇洒一番了就来孙娘家的脚店喝几杯。
“进士及第了便临轩唱名,那是一个一个念着名字觐见谢恩。喊着榜眼谁谁谁、探花谁谁谁,状元谁谁谁,那昂首阔步走进殿内真是气派着呢。这一般进士那,去地方当官,而状元呐,哼,那可不得了,一入仕途就是京官!想从地方升到京都可就不容易喽,这状元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了的”赵举人说罢,脚店里的人都不仅啧啧赞叹,人人都羡慕这状元郎好福气。
赵举人既羡慕又觉得优越,想着别人都不知道的他尽数知晓,他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为天子门生已经二十多年了,时间越久,想得越多,知晓的也越多了。
“诶,赵举人,这文状元怀什么的,他爹是响当当的大官儿,但是这武状元竟然是个草夫,竟然这么好运气,可是光宗耀祖喽。话说那云麾将军的小儿子不也使参加了武举,居然没个草民厉害,这不比和尚吃酒来得稀奇。”客人们听了都哄堂大笑。
赵举人道“这你们就不明白了,自咱们宋太祖时期起呀,这武官就不如文官了。那将军小儿子可不见得不厉害,这是制衡之道。”旁人虽听得云里雾里,有人还想刨根问底呢,赵举人说什么都不肯再多言,只忙着一边“君子慎言,君子慎言呐”,一边顾着吃酒了。
那个吃酒的僧人早已扬长去,腰间一壶酒,佛祖留心中。江湖往事倏忽而逝,他似乎在冥冥中注定要下山了,要吹去那些尘封了近十年往事上的黄土。僧人年轻,穿着一身绿色袈裟,可见参佛悟道并不太久。三月落白梅,白梅伴绿衣,凉风起,白梅舞。白梅终究不会一直成为袈裟的装饰。
当年陛下携容贵妃南巡至江南,百官中位高权重的、帝心赏识的也都跟随着去了,但自从南巡回京后多年盛宠不衰的容妃骤然失宠,虽在许多场合下皇帝明面上还是照旧,但朝堂上容贵妃一族的或被贬至岭南等偏远之地或明升暗降,早已内里波涛汹涌了。更为离奇的是,江南一带的重要武林门派烛吟尊盟中人相继暴毙而亡,坊间对此议论纷纷,但又不敢对天家妄加评论,这是个秘密。
十年已过,此事已被尘封,封锁了往事的秘密,也锁住了许多人初次邂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