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系好安全带,这路颠簸得很呐,小心磕着碰着。”司机赵承平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黑色的皮肤,不大的眼睛,看起来也算和蔼,他不时转动着方向盘,用不太地道的普通话不时提醒着旁边副驾驶端坐着的这位气质优雅的年轻女性。
旁边的女人看起来不过跟他女儿一般大,大概25来岁,或者更年轻一点。她留一头柔顺的浅棕色头长发,不知是否用夹板烫过,发尾微微翘起,一身蓝底花纹的平裁旗袍,贴身的剪裁勾勒出女子引人遐想的曼妙曲线,别有一番风情。可偏生了一张明媚柔美的脸庞,看着像是人们印象中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她有流畅的脸型,白皙的皮肤,仔细看倒是没有一点化过妆的痕迹。双颊透着健康的红润,一双柳叶眉该是画纸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有些杂毛已经簇拥着在眉心扎了根,似乎许久没有打理过了,倒也不显得邋遢。仔细瞧,会发现她长了一双不大合时宜的、悲伤的眼睛。准确地来说,是一双原本该盛满笑意或者爱意的眼睛里只剩下伤怀和空洞,再容不下去任何其他的情绪,茶色的瞳孔倒映着车窗外老旧的景致的影子,泪水为虹膜打上了光,看起来雾蒙蒙的一片,仿佛无论多么欢快的笑声都无法让她动容。
“姑娘你得到我说话吗?姑娘?”赵承平有些无奈,这位年轻的女乘客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车已经开车去老远距离了也没想起来系安全带,只是僵直着身体,头连同身体都转向车窗的方向,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的景物发呆。他寻思着这不就是荒郊野岭一片吗,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比南湖市中心的霓虹还要动人?
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照在身体上的毒辣的阳光,原来是司机的手掌。他试着把手伸到离她视野能所及之处,上下摆动了几下,想要把她从走神的状态中拉回来。
“哦好…”陈倌关连忙应声,察觉到自己可能给人家添了麻烦后,默默抬手把安全带系好,又沉浸到自己的情绪里。
“唉,人嘛,这活一辈子,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我说姑娘,我也不晓得你遇啥事儿了。听叔一句劝,咱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那过得让自己舒心一点,总是没错的。”实在有些不忍看到这大好年纪的姑娘一副暮气霭霭的样子,像被妖精吸了精气似的无精打采。赵承平边看着路边想着怎么样才能劝劝她。他赵承平今年五十有三了,开车这份工作也干了二十载有余了,走过大半辈子,这什么糟心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上车的乘客什么样的故事他没有听过?林林总总不过事业无成,感情不顺,就那么些回事儿。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让他立刻两脚踏进黄泉路,那对他都不算大事儿。
听了赵承平的话,她也不搭腔,只摇摇头算是礼貌回应。车窗大开着,她大口呼吸着空气,试图缓解内心的憋闷,然而并没有成功。看着不远处斜坡上拔地而起的一栋栋老旧的楼房,以及旁边还营业着的24小时便利店,心里就跟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喘不过气来。此刻自暴自弃,“你说,他抵达安宁了吗?”像是说给自己听。
赵承平作势摇了摇头,这姑娘喃喃什么呢,好像也不是对他说的。他也不继续劝了,有点眼力见的都看得出来,人家无意听年长者叨叨一堆一路历经风雨走来的人生经验,这事儿啊,还得靠她自己琢磨。想到这,他又专心致志开起了车,这坑坑洼洼的路也着实不好走,他也就不再分神留意这个奇怪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