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把人关起来。
可是夕叶是什么样的地方,早在第一次踏上这里的时候,她就见识过了。这个由亡命之徒聚集而成的夕叶,在没有足够的约束下,又怎么可能真正学会敬畏生命。
杀一个人,对他们而言,和摘一枚果子也并无区别。
过分的善良与为恶无异。
是她的软弱和天真,造成了今日的下场。
原来如此。
雷霆手段的,未必不慈悲,菩萨心肠的,未必不纵恶。
林烟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商景昭将她接在怀里,愣了一下,唇色抿成一条僵硬的线,“是我说得太重了么?”
李放点头,又赶紧摇摇头,“公子只是实话实说。”
“此事没这么简单,去查,夕叶最近都跟什么人往来。”
“是。”
“让另外七个部落派人来,”商景昭抱起林烟,瞥了一眼血气冲天、尸骸遍地的夕叶,“将此处妥善安置了。”
“夕叶逃出去的人不少,狼主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王女殿下的失职之罪非同小可,加上她此次是从战场私自赶回来,恐怕……”
“私自赶回?”商景昭冷冷问,“你看见了?”
“那,要是狼主派人去问少狼主——”李放想了一会儿,摇头笑道:“应该是属下多虑了,以少狼主的聪明机变,肯定也会护着王女殿下的。”
当晚,昏迷中的王女殿下起了高烧。
李放悄悄请了信得过的巫医来看,但巫医们纷纷摇头,表示听天由命。高热本就是凶险之症,若是景国宫中的御医,尚能医治一二,但草原上这些半巫半医的人,除了擅长治一些外伤,其余的医术实在不敢恭维。
偷偷瞟一眼商公子的脸色,李放觉得他那个冷气森森的表情,恨不得下一瞬就将整个草原都纳入景国的版图。
林烟恍惚中又回到了医院。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尸山血海,刀光剑影,明明是醒来了,可心口的某处却疼得如此清晰,让她止不住地掉眼泪。
被什么重重地压着,喘不过气。
医生想喂她吃饭,但她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开始反胃,吐得翻天覆地。
于是医生喂她喝水,给她换弄脏的衣服。
医生的手法很生疏。
林烟握住他的手,哽咽着开口:“医生……”
医生的语气很冷淡,“烧糊涂了。”
商景昭垂眸,少女还是没放开他的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梦里,哭得无助又脆弱,“不治了……我已经没有钱了……”
李放听到这句话,想笑,又心酸得笑不出来。
自家主子抬手,第无数次把少女脸上的泪痕擦掉,然后恶狠狠地开口:“不许哭。”
这句话惹来少女的嚎啕大哭。
“妈妈,我要回家。”少女泣不成声,“我做了个噩梦,梦里我害死了好多人,我好害怕,我不想待在那里……”
“王女殿下好像崩溃了。”李放说,“比起民风彪悍勇武的草原,也许她更想在京城当个本分经营的商贾。”
商景昭拧眉问:“怎么办?”
李放思考了一会儿,“让殿下尽快嫁到景国?”
话音刚落,李放就被一个冷冽如刀的眼神吓得住了口,连忙改口道:“属下倒是想起一个古书上的法子,若遇高热,当务之急便是发一场汗,除了借助药草之力,据说,据说,男女赤诚相拥,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
李放掩下帐帘。
第二日,其余各部落都派了人来,看到夕叶的惨状无不震惊,李放组织着人手,坟头垒了一个又一个。日上三竿的时分,自家主子才从帐中走出,衣衫齐整,没什么破绽,但是夏风里微微泛红的脸色,又像是颇为辛苦地忍耐过什么一样。
“公子,人都到齐了。”
听到这句话,那些微不可察的脸色迅速变得冷若冰霜。
商景昭走到几个部落的长老面前,淡淡道:“草原的规矩,得改改了。”
长老们面面相觑。
“是王女的命令吗?”
商景昭冷笑,“今日夕叶之局面,想来诸位都不愿再见,既如此,丑话还是要放在前面说。”
“商公子深得王女信重,你的话,我们不敢违逆,不过,等王女平叛归来,我们也会再与王女请示一遍,这一点,还望商公子见谅。”
李放心情复杂。
自家主子重新制定的律法条令,显然更能震慑和约束尚武好斗的草原人,但整饬这几个部族,显然也有违他的立场,所以他此前对王女殿下的所作所为都缄默不言,毕竟从景国的角度来说,各部族越是内乱,越是互相残杀,就越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样的人,又是被什么而动摇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