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就匆匆走了出去。
薛磊尽力坐直,挪动着身子,扶着柜子站起来,看见江寒在院子里和一个女人说着什么,神情激动。小莲子也从厨房出来了,慌慌张张地听着,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揩着。
“是个什么人呢?“薛磊含糊不清地低语。
过了不知多久,江寒和小莲子才心事重重地回到套间里来,发现薛磊竟然站在那里,急忙过来要扶他躺下。
“不,江寒,发生了……什么?“薛磊倔强地拒绝上床,用他被捕时自己咬碎的舌头卷着,发出这样的疑问,”是不是……因为我……你们,不要管我!“
江寒沉默了半晌,说:“小莲子,你先出去吧,我和他谈。“
小莲子显然还没从惊慌失措的情绪中缓过来,她撩起大围裙揩揩眼睛,嘟哝着“这可怎么办“出去了。
“薛磊,你先上床。然后我告诉你。“江寒温柔又坚决。
薛磊慢慢地松了一口气,在江寒的搀扶下坐到床上,江寒给他把棉被盖到腰间。
“现在国家经济困难,天灾人祸,粮食不够吃。南京要疏散人口。小莲子是农村来的,要疏散回去。至于我们,可能要一起走。“
薛磊静静地听着。“你……不用……“他吃力地说。
“要走就一起走。”江寒坚决地说。她给薛磊拉上被子,说:“你睡一会,我和小莲子去商量商量。”
薛磊看着她,眼神里有恳请,有倔强,有不舍。
“好,好,我都懂。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江寒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你——放心。”
江寒走到小厨房里。河蚌汤已经凉了,里面的姜味很重地飘散开来。小莲子呆呆地坐在那里。
“莲子妹妹!”江寒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坐在她身边。
“江姐姐,你说这该哪能办呢?我回农村去,我身体好,而且本来就是农村人,不要紧。可薛少爷怎么挪动呢?到了农村可怎么活呢?你一个国家干部,哪能也到那苦地方去?”
“天无绝人之路。”江寒说,“我是无所谓的。一棵草落到哪里都能活。我也不是什么国家干部了,只不过是一个无业游民。至于薛磊,他没有户口,乡下能接纳他,还算是好事了。在这里我们悄悄匀出自己的伙食给他吃。到了乡下就得自己土里刨食了。这关咬咬牙也能过去。我多少还有些积蓄。只不过……”
“只不过啥?江姐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还信不过我?”小莲子罕见地急了。
“不是……“江寒沉思着,”你记着吗?我一来就曾经说过,建国这么多年,在以为薛磊死了的那些年里,我,包括赵灵漪,也有方超,都为他的烈士名誉奔走过。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有批下来。这一年我们呆在自己努力搭就的小巢里过世外遗民的日子,可有人偏偏不让我们逃逸。今天这位居委会干部说了一句话,给我很大忧虑……“
“什么话?我当时脑子都坏掉了,嗡嗡的什么也没听清“
“她说……薛磊是叛徒。”
“什么!”
“薛磊不是叛徒,他用生命保护了我们。这些年来,事情的线索渐渐有了些头绪,我想抓,又抓不住。当年,他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投入罗网?因为有人命令他去。这个人想让他死。为什么他的烈士荣誉批不下来?因为有人在作祟。而且,这个人就在革命的队伍里,也许,还高高在上。”
屋外一股寒风吹过,小莲子吓得打了个哆嗦。“天啊,革命队伍里……”
“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江寒下定了决心似的,站起来,“莲子妹妹,咱们办手续,去乡下。薛磊,我们一定要长相厮守。”
她抚慰地拍拍泪流满面的小莲子的肩膀:“把河蚌汤热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