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房间干净整洁,被褥衣物各归其位。左侧是一张木桌,上面摊着张羊皮纸。右侧摆着一个楠木衣柜,柜门没合紧,能隐隐看到黑色的布料。
韩素有些出乎意料,这人隐瞒身份来岳国赏玩,连衣领处的颈纹绣都要留着,整日穿得跟个花孔雀似的招摇过市,竟然还会穿黑衣。
楼离伽警告:“再乱看挖了你的眼睛!”
说罢又狠狠瞪了季白檀一眼:“护主也别给我摆出这副表情!要不是看在仙人醉的面子上谁准你进来!”
韩素将酒坛放在桌上,眼神无意瞥到了那张羊皮纸。竟是张岳国地图,标注的文字像小虫一样歪七扭八,看样子应当是南疆字,镇南关的位置被一个红圈仔细勾起。
还未等她细看,楼离伽却突然上手将那地图折起,动作仓促:“太乱了,还没整过。”
韩素微微一笑,表示自己不介意,而后自然地在桌旁坐下。季白檀抱着剑,冷脸站在她旁边,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尊瘟神。
韩素道:“楼公子此番来岳国,准备去哪里赏玩?兴许我能为公子提些建议。”
楼离伽毫不犹豫:“不知道。”
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这回答太过生硬,他又补充:“此番乘兴而来,还没想好去哪儿。”
“楼公子只一人吗?没带侍从?”
楼离伽顿了一下:“我不喜欢人跟着,让他们隐在暗处了。”
“此番打算待多久?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楼离伽含糊其辞:“十几天吧。”
“不多待会儿吗?”韩素语调有些漫不经心,“我听闻南疆近些日子不太平啊。”
楼离伽眸色一凝,目光如利刃,似要剖开韩素的心脏。平日他虽话说得难听,但明眼人都能听出玩笑的意味,只有这次除外。
“韩素。”楼离伽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是不是我太好说话,给你一种能口不择言的错觉?”
他嗓音压得很低,面容被雕花窗投射的阴影切得明明灭灭,阴鸷又狠厉。
好说话?
韩素面色不变,甚至还有闲心走个神。
那你真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噌——”
锃亮刀锋出窍,横在韩素与楼离伽中间,季白檀面色阴沉,冷声吐出两个字:“退后。”
楼离伽自是不可能听他的,他故意让身子更往前倾,颈侧紧贴刀口,挑衅道:“你敢杀吗?”
季白檀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手稳得一动不动。
“楼公子消消气,是我失言。”韩素叹气道,“你不想听,我不提就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拍拍季白檀的手臂,示意他收剑。但素日听她话的人今日不知为何,竟充耳未闻,寸步不让。
暗示好几次无果后,韩素只得自认倒霉地开口:“阿月,把剑收收。”
直到楼离伽冷哼着退步,季白檀才收剑入鞘。
“弄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楼离伽起了身,眼瞳被窗外透进的光一照,呈现出淡淡的烟紫。
他居高临下道:“仙人醉我收下了,眼下客房应当也收拾妥当了,韩小姐若是没有旁事,就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他言语恶劣,韩素却笑脸相对:“既然如此,就不多叨扰了。”
“不生气吗?”季白檀嗓音发闷。
实际上,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憋了很久了,自上次客栈受侮辱韩素恍若未闻开始,他心里就始终憋着一股气,现下出了天字号的门,总算得以将话问出口。
韩素总是这样,不管对人还是对事,向来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态度,即便对方拿最恶毒的话语诅咒辱骂她,她也一笑置之。
她不冷,却淡,城门失火,永远能置身事外。
“有什么好生气的。”韩素目不斜视,“人只有在无能为力之际,才会借愤怒的情绪来掩盖自己的束手无策。你会因侍女摔碎了个普通瓷碗而生气吗?”
季白檀很久都没说话,直到韩素推开客房门,他才突然出声:“倘若有人杀了属下,主上也不会生气吗?”
“又胡思乱想了?”韩素将窗户打开通风,而后瞥了他一眼,“不会生气。”
短短四个字凝成一把利刃,轻而易举地刺穿他的咽喉。季白檀怔在原地,心脏被揪成一团,呼吸像带着刺,他下意识狠声道:“那太子呢!”
“你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韩素总算舍得正眼看他,“我不生气,是因为对方所作所为皆在我掌控之内,但倘若对方脱离了我的掌控,愤怒就成了无意义的情绪。我不会在无意义的事上花费时间,你不如猜猜我会怎么做?”
季白檀生着闷气:“不知道。”
韩素不含情绪地勾勾唇角,声音透着冷意:“我会在他对你生出杀心之时,抢先送他去见阎王。”
“至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