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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人肤白,梳戴规整,皮手套裹着的十根黑色手指叠在身前,显得怪诞又妖冶。
公子宜想起那双白丝嵌珠手套,丝缯不如皮革润滑,划过手背,有微微让人起栗的摩擦。
套着白丝手套的一双纤手在公子宜心中打着璇儿,令他眼眸发亮。
他拉过侍人欲往房中行事。
侍人惊惧,动作间,在他耳边低语道:
“这皮革曾作巫人登台拜月之用 ,还是侯夫人亲自差人送到绣娘那里的。”
公子宜顿觉兴致索然,令侍人脱下手套。
“差人呈送世子。”
而后数日,公子宜召幸妻妾,未尽兴之际,总会想起那段白皙的颈、覆着白缯的纤指,而后心中火起,方能迎来送往,雨散云收。
——
公子宜正妻苏氏,世家出身,身世显赫,然则大婚多年,膝下无出,侯夫人对此颇有微词,苏氏心中忐忑,夫君纳妾之事,自来欣然接受。
只这云娘,乃卜辞应验之女,苏氏得侯夫人密令,须得尽快促成夫君与新人的良宵之好。
公子宜嫌恶云娘枯槁双手,至今未曾召幸。
侯夫人召苏氏入宫训诫,府中姬妾冷眼得意,苏氏咬牙忍耐,面上如常,心急如焚。
隔日,苏氏扶着侍人步入了云娘的院子。
“下贱女子,主母至,还不拜过主母。”
云娘不知主母到访,须臾,方从屏风后拐出。
云娘院中并无侍婢差遣,此刻她正忙于洒扫,一双枯手裸露在外,苏氏瞥眼瞧过,愈发心急。
“郎君纳你入府,你至今未得召幸,不把心思放在夫君身上,还有闲情洒扫?还是故意做给我看,气我怠慢了你?”
苏氏见她眉目低垂,白衣素裳,粉黛未施,一副做小伏低的默然姿态,一席话恍若拳头落在了棉花上,心下恻然。
“可有什么讨人怜的技艺?”
公子宜姬妾成群,俱是调笑逢迎无所不能之辈,邀宠的技艺更是五花八门。
苏氏见云娘模样凄楚,出生低贱,若有技艺恐也是为衣食所逼,上不得台面,侯夫人的谋算恐难达成。
云娘肩头垂落,默然不语,一双枯手交叠身前,让人不忍探看。苏氏观之,心灰意冷。
“云娘入府做浣女之前,是位厨娘。”
一旁的侍人往苏氏身旁耳语道。
果然。
“羹汤洒扫,聊胜于无。”
申国到了吃莼菜的时令,云娘捧出一碗热羹,供奉主母。
苏氏见是一碗寻常玉带羹,汤底清亮翠白,莼菜笋丝,到底是朴实到让人觉得粗鄙的食材。
苏氏出身高贵,遍尝巧工极思的百味珍馐,如此庶民粗食,怎会入眼。
苏氏悻悻离开,行至廊下,忽觉鼻中酸涩。
侧首,见一众侍人均是以绢塞鼻,眉头紧锁。
难怪圣人言说,君子远庖厨。
做了几年浣女也洗不净周遭陈盘叠碗,倒油加醋的寒酸气。
府中侍人口口相传,暗自取笑云娘的寒酸气。
自此,云娘院中愈发门可罗雀,寂无人声。
好事的姬妾也撤掉了窥视的眼线。
苏氏心料诸事难成,又恐侯夫人责罚,只得挑拣了些衣裙首饰,熏香发油送往云娘院中。
某日,天光正好,惠风和畅。
公子宜留友人在府中取乐,花开正艳,众人提酒行于花圃,远远瞧见有一美人立于亭中。
美人素白娇影,坠入万紫千红之中,凄楚寥落,额上一点殷红,清冷中透着风华,恍若落难的神仙妃子。
公子宜顿觉惊鸿难抑,喉头一动。
主母苏氏在一旁偷觑。
有戏。
却也吃味……
是夜,公子宜宿在云娘院中。
隔日,苏氏撤下了原本打算送给云娘的衣饰香笼,醋意十足道:
“云娘如何?可合夫君心意?”
“粗鄙小妇,不善言辞。”
公子宜言辞冰冷,不咸不淡,脸上却掠过受用不尽的得色。
此后一连几日,公子宜都宿在云娘院中。
夜深暮浓,云娘的矮榻上,那裹着白丝嵌珠手套的十指正摸索着一副需索无度的男体。
丝缯抚过皮肉,有低沉的闷哼之声。
公子宜埋首于云姬颈窝处,喉音暗哑:
“方才那碗羹汤颇有滋味,我竟从未尝过。”
君侯公子,遍尝百味,如此羹汤好似沧海遗珠。
“那是玉带羹,乃妾亲手烹制,莼菜叶和青笋丝同羹,佐以蟹黄、香菇、火腿丝、鸡丝和小肉圆,小火慢炖……”
提到食物,美人并非不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