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没有说话，长睫一抖，目光在她露在外的腿上一扫而过。
姜乐不自在地低下头，两手扯着棉衣裹住自己，以一个防御而疏离的姿势抱着臂，耳根微红。
其实这个清吧的环境不错，工资开得高不说，老板也很保护员工，不会有很多腌臜的客人、腌臜的事，比她白天打工的一处便利店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明明是无所谓的事，但在他的注视下，姜乐却觉得像被人抓住了什么错处一般，只觉得窘迫。
但周泽的眼神只是轻轻地往她身上落了一瞬，很快便移开了。他推着车子走上前，冷白修长的手递过来一个东西。
“之前田密密在座位附近捡的，我猜是你的，便没让她交给老师。不难猜你在哪。”
他手里是个圆圆的徽章，上面印着清吧的招牌，正是老板发给店里服务员的。姜乐上次下班，随手将这东西塞进了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原来是到了他那里。
她捏着徽章背后的银针，指腹被硌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姜乐低着头，没说话。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哪打工，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地问她在哪？
姜乐心里的情绪翻江倒海，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冷淡。
这时，眼前那双手又重新递过来另一样东西，姜乐抬眼看清他递过来的是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古怪。
那是一叠被折的整整齐齐的试卷，底下似乎还有两本像是练习册似的东西——这人竟然把课堂上发的东西都给她带来了。
姜乐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抬头问他：“周泽，你是不是有病？”
她是在外面打工，又不是生病缺课的小学生，还要同学帮她带作业的吗？
周泽被人骂了，反而笑得眉眼弯弯，头微微歪着看她：“你有事来不了学校，我作为班长，当然要把课上的东西传达给你。”
姜乐简直难以控制脸上僵硬的表情，硬邦邦地回道：“那可真是多谢你操心了。”
店门口人来人往，几个醉意微醺的人推门出来，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穿校服的男生，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两眼。
姜乐浑身不自在。夺手接过那叠东西往怀里一揣，“东西送到了，你回吧，别在这碍事。”说着，转身便要推门回店里，肩膀上却被周泽用手指轻轻点了两下。
他笑得春风带水，嗓音轻柔地对她说：“麻烦来两瓶饮料，就要你刚才喝的那种。”
姜乐几乎要被他惹毛，皱着眉问他：“你神经病啊？喝饮料跑到这种地方来喝？况且你平时不是不爱喝那些东西？”
“这种地方是哪种地方？我以为这只是普通休闲的地方，谁都能来不是吗？”
姜乐被他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话来反驳他，便见这人已经将自行车往路边一扎，自顾自地在店外的桌子旁坐下了。
她盯着他淡然的模样，搞不清这人究竟是不是故意来给自己添堵的，姜乐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只得气冲冲地回了店里。她随手拿了两瓶冰饮料便要出去，刚一转身又顿住脚步，拐回去换了两瓶常温的。
两瓶饮料被毫不客气地拍在他面前，周泽屈指贴上瓶身，感受到底下的温度，抬头对她一笑，“多谢。”
姜乐只觉得那状似温柔的笑脸怎么看怎么碍眼，压根没打算理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又走了。
刚调完酒的男人见她进来，嘴里吹了声口哨，调笑道：“好家伙，小年轻这么有兴致，跑到这种地方来学习啊？你男朋友？”
姜乐闻言扭头一看，只见窗外那人果然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练习册，低着头专注地做了起来。
她只差被气得七窍生烟，回头看到男人揶揄的表情，却又将脸一板，“怎么了？谁规定不能跑到这里学习，人家花钱消费了不是吗？”
她语气颇冲，将男人呛得一愣，看着人甩着头发走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歪嘴一笑。
“刚才还气得不行，现在又护犊子，真是情绪多变......”
夜色渐浓，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姜乐忙得不可开交，但每次路过窗边，都能看到那人不动如山地坐在桌子边，专注地做着试卷。
店外的几张桌子也渐渐坐满了人，周泽一人占着一张桌子，他似乎也觉得不妥，后来又点了好几瓶酒，偏偏他自己一口也不喝，又像是为了不浪费，直接转手送给了其它桌的客人。
店里的人虽然觉得有些影响不好，但再怎么说也不想主动赶走一个消费者。
周围尽是些寻欢作乐的人，只周泽一个人古怪又淡然地坐在那，俨然一个闹市中的景点。奈何这人似乎一点也不被身边的喧嚣影响，方寸之间自成结界，仿佛周遭的喜怒哀乐于他而言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噪音。
姜乐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人，爱在路边摊睡觉，在酒吧写卷子，有这么神经病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