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叫什么,姜乐从没费心去记过。只知道他是个早早辍学的歌手,性格油滑,喜欢在店里搭讪女顾客。店里人都笑他“只要是个女的就行”,但至今也没成功找到一个瞧得上他的女人。
姜乐忙得晕头转向,不愿与他多说,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独自来喝酒的女顾客不多,这人跟在她后面唠叨个没完。
“你们俩看起来可真不像一对情侣,这么多天了,就没见你和他多说两句话。”
姜乐端着两瓶酒从他身边挤过,懒得搭理他。男人又追上来,倚着吧台侧脸对她殷勤地说:“要我说,你不如跟哥出去玩吧?我最近新买了一辆摩托,特别拉风,晚上我送你回家?”
她哼笑着瞥了男人一眼,“你的摩托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嫌冷得慌。”
听她这样一说,男人更加来了兴致,“嘿!你这话说的!难道你天天跟他坐公交就不冷?要我说,那男孩还在上学,出行都靠一辆自行车,你跟他在一块儿,有什么意思呀?要找就该找哥这种成熟男人,要钱有钱,要脸有脸,要才华有才华......”
姜乐垂下眼,几乎要忍不住笑。她在心中腹诽,说不准周泽那辆自行车够买他三台摩托了。
但男人一刻不停地在她耳边絮叨,姜乐实在是耐心渐失,手指不停地点在吧台的桌子上,直想催促对面的人调酒速度再快点,省的把她困在这儿听一堆无聊的废话。
她实在忍不住,正想呛两句话把人给打发了,扭头一看,窗外那人正好抬眼往这边看来。
姜乐对上周泽清淡的目光,心思一转,反而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又往男人身边靠了半步,扭头与他闲话。
男人有些受宠若惊地与她接话,孔雀开屏似的,开始罗列自己这些年都去过哪些地方演出,有多少小姑娘给他送过表白信等等。
姜乐耐着性子听了两句,等吧台后的人调好了酒,她才端着托盘,将人推到一边去了。
在店里转了几圈,送酒到店外的桌子时,路过周泽的身边,她装作猛地想起什么事似的,后退两步到他面前,语气夸张地说:“哎呀,我刚想起来,刚才店里驻唱的那位说要骑摩托送我回去。怎么,班长今天还要耗到我下班吗?”
周泽侧过身子,支起头看她时,眼中笑意淡如星火,“是吗?那你们店里的人倒是挺热心的。”
姜乐耸耸肩,故作不在意地说:“是挺热心的,不过,你监督人还钱,该不会要连欠债人的感情状况和人际关系都要管吧?”
桌上放着的瓶盖被他随手夹在指间,随着长指翻弄,瓶盖在他手里打着圈,他对她笑,“这些我倒是管不着。只是,不知道你说的人是不是就是那位?”
他眼神往一侧看去,姜乐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只见刚才还在店里追着她说话的男人,这会儿已经背着吉他往那辆黑乎乎的摩托车上跨了。
她嘴角抽了抽,难以理解这人今天怎么窜得这么快。她罕见地扯谎,却当场被人拆穿,脸上还是强装镇定地扭过来看他,“哦,我刚才说的是今天吗?你可能听错了,我的意思是,他以后都打算送我回去。”
周泽脸上的笑意越发恣意,他垂下眼,噙着笑点了点头,“这样......不过这几天我在这坐着,倒是听到他对店里几位女客都承诺说要骑摩托送人回去,不知道你被排在哪个时间段?”
......
好,挺好。
她本想借机呛这人几句,让他别再跟着自己,倒被他反将一军。
如果换成个脸皮薄的姑娘,这会儿只怕是已经找了地缝钻进去了。好在姜乐向来是个不在意脸面的。
她瞪着他云淡风轻的笑看了两眼,什么话也没说,只“哼”了一声,转身甩着头发走了。
两人维持着这样古怪的关系,一人打工,一人在旁边守着,等结束了,再一起沉默地回家。
很难界定这种沉默对抗却又微妙平衡的状态,姜乐只能说服自己慢慢习惯。毕竟,她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一些有的没的,单单是连轴转地做着这些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她已经筋疲力尽。
日子缓慢地往前滚动,春天的暖气慢慢冒头,又被冬末的寒冷压下去,此消彼长地拉扯。
姜乐脱了冬衣,行动间更像是踩着火轮一样来去如风,恨不得将自己劈成三个人来用。反常的是,周泽也有好几天没来过店里了。
她风风火火地在吧台和酒桌之间奔走,偶尔也会望向窗外他常坐的那个位置出神半刻。
调酒师叼着根牙签,吊儿郎当地问她:“怎么了?跟你小男友吵架了?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他人来?”
姜乐只是板着脸回他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见她臭着一张脸,之后也没人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她倒是不在意他的来去,只是忍不住腹诽,这人看起来温和有礼,其实比谁都自大——来的时候不顾她的意见,不来了也不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