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睑本是有些疲惫地半垂着,闻言抬起眼,扬眉疑惑道:“我有吗?”
姜乐哼笑一声,“你没有?如果没有,拿着人家女顾客的手机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除了给人留联系方式,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周泽微微愣了一下,接着手指抚上眉心,微微低下头,很是开怀地笑出了声。
姜乐被他笑得心里发毛,皱眉问他:“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
他的笑声因鼻音而有些闷闷的,直到过了几秒才停下,抬眼看她,“没什么,刚刚那位是觉得我身上的衣服不错,想给自己的男朋友也买一件。我用她的手机,是为了在她备忘录里打下衣服品牌的名字,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姜乐默了几秒,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一句话也没回答,厚着脸皮将话题揭过。
她将那杯热饮往他面前推了推,“生病了就别来多管我的闲事了,喝完暖暖身子,早点回家。”
周泽仍然是依着老习惯,本能地屈指贴上杯壁,在感受到里面温手的热度后,脸上笑意更浓,“我之前不知道,你们这除了酒水饮料,竟然还卖热牛奶的吗?”
当然不卖,店里的牛奶都是用来调酒的,是她拿了一盒找地方热了端过来的。
自然,姜乐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面色淡淡地看了他许久,才声音冷硬地开口说:
“周泽,我是认真的。你分明很忙,没必要在我这里耗费时间,我不需要别人的担心和保护,更何况,姜全最近没再联系过我,他应该也没再去学校堵过我吧。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天天来这里?”
她语气平静地点破两人心照不宣的东西,为了是让两人的关系退回到安全的距离,只是这话说出口,毕竟是有些伤人伤己。
周泽捏着杯壁的手一顿,半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抬起一双清亮的眼,如刀锋般拆皮去骨,不容回避地望向她。
“你问我何必天天来这里。那你呢,又何必拼命打工,急着还我的钱?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过分在意这个‘债主’的身份吗?”
*
回家的路沉默而漫长,一盏盏路灯照在老城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里,夜风吹着姜乐的发丝轻舞,发尾因角度错位,亲密地抚上周泽的肩,弥合了两个影子主人当下刻意疏远的距离。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她还会像现在这样,过分在意这个‘债主’的身份吗?
周泽的这句话,像按了循环键一样在姜乐脑袋里嗡嗡地响个不停。
她是个独行于泥沼中的人,一路难行,帮她的人却很少,因此,她也向来不喜欢亏欠别人。
但姜乐也不是一个会苛责自苦的人。
如果换做是别人借给她钱,她大概不会这么拼了命地想要快速把钱还上。只要债期允许,她大概会先赚够当下的吃用,再留出一笔进货的本金,用更高效的方式快速收割利润。
她会善待自己,给自己留下更多的喘息空间。
而话说回来,周泽大概是全天下最宽容的债主。姜乐甚至觉得,如果她一辈子不还钱,他也未必会说些什么。
那么,她为什么要像现在这样在意?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还钱,竟然没发现自己看似拼命,实则绕了条效率低下的远路?
她心里清楚答案,只是一直抗拒去细想。
影子在破旧的老楼前站定,姜乐终于肯从自己的思绪中抬起头,看向周泽那张出众的脸。
黑而密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眉眼的凌厉被纤长浓密的睫毛削弱,清润、疲倦、包容。
她的倔强,她的别扭与抗拒,以及她可笑的自尊,他应该是瞧得一清二楚。然后,他选择与她配合地演这场戏,陪着她绕到了这条远路上。
姜乐第一次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一个与人怄气的孩子,所有的任性与自伤,都是因为她心里知道,有人会毫无底线地包容自己。
她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没必要。
于是,她呼吸了一口冷空气,终于开口说:
“你的钱,我可能要晚一些还你。最近赚的钱,我要拿去进货了。”
他的眼睛弯起,像是有一汪春湖,水波荡漾。
“好。”
*
姜乐离开北城那一天,田密密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送她。白色的塑料袋里装着水果、各色零食,还有一整包的喜糖。
她整个人仍沉浸在新婚的热情中,无论姜乐如何推拒,田密密都不依不饶地要让她带着这些东西。姜乐无奈,只能拎了两个满手回家。
一回店里,袋子里的东西便被白炎和小张瓜分。
白炎这个家财万贯的大少爷,幼稚地将一包几块钱的零食举过头顶,小张在一旁蹦了几下仍是够不着,转而在他肚子上锤了一拳,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