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残阳落下时，夜色也顺势蔓了上来。
山峦下的小村落火影憧憧，载歌载舞的笑声冲破山坳，开封的酒坛摆满了村落的空地，溢出来的酒水散着浓重的香气。
华韶眼角湿润地站在村口，迟迟不敢进去。
“你可来迟了，要罚上三大碗酒，阿崖你别拉我，你华姐姐剑法胜过我，这喝酒嘛自是不如我的，我可要找回场子。”紫衣的飒然少女端着酒水甩着马尾恣意地笑着。
一旁的绿色衣裙女孩温柔可人见状忙劝道：“哎呀，晚姐姐，你不是不知道华姐姐在重西窟受了伤的，那大夫都说了不能喝酒，你让华姐姐小抿一口就好了。”
许暮晚自然不肯掰着歪理道：“胡说，我告诉你，这烈酒啊最能治那刀伤剑伤的，你年纪小，自然不清楚。”
华韶闻言笑了笑接过酒碗一饮而尽，许暮晚一掌拍在她肩头笑着道：“还是你爽快，走，我们去那里喝。”
篝火熊熊燃烧着堆起的木柴，上面还架着一只烤鸡。
村长带着村民轮着过来敬酒感谢，华韶喝到第三碗，被许暮晚一把抢过来，替她喝完了剩下的。
“你啊，不会喝酒，还不如给我喝了。”许暮晚带着醉意斜靠在她的肩头上，手指在半空中胡乱地比划着。
方灵崖轻轻地笑着，“晚姐姐还是心疼华姐姐你的，哎，那里他们在做什么啊？对着火在祈祷吗？”
华韶顺着方灵崖所指看了过去，那边的篝火围着一圈人，他们双手合十，像是在进行某种特殊的村落仪式。
稍稍清醒了一点的许暮晚，拉着两人就过去凑热闹了。
“这儿啊，是我们的习俗，对着火神许愿很灵的。”村长热情地给她们三个说着这里的风俗。
方灵崖年纪小好奇心重轻笑着道：“这样啊，那我们也许一个，晚姐姐，你的愿望呢？”
“我要做天下第一！剑道魁首！我要扬名立万！”醉醺醺的许暮晚突然激昂起来，意气风发地喊着。
“还好村民都许完愿了，否则，都要被晚姐姐吓到了。”方灵崖抿嘴偷笑着，还不忘贴心地给许暮晚捋了皱巴巴的衣裳。
“华姐姐你呢？”方灵崖去问她。
华韶想了想道：“我希望将来很多年我们还如今日。”
方灵崖眉眼一弯，“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两位姐姐心愿都能实现，你们开心，阿崖也开心。”
华韶心头蓦地一酸眼圈倏然红了，她想要劝说方灵崖换一个心愿，可眼前的篝火越来越模糊，那些欢笑声也慢慢散去，耳旁没有人唤她华姐姐，有的是那尊敬疏远的华长老。
梦里不知日月春秋，再醒，人间已恍惚。
眼前是被风雨催打的孤坟，是在烟雨中疯癫痴笑的紫衣披散头发的女子，是她枯坐坟前的心如死灰。
“你怎么来了？”华韶问她。
施年进来宗门也半年多了，她眼里的华长老从来都是那个淡漠克制不苟言笑的模样，现在这般颓然悲伤绝望，还是头回见到，她这人又极其不擅长安抚人，见到华韶偏头看了过来，她连忙道：“我看天色都晚了，长老还没回，就特意出来找一找，现在见到长老没事，我也不敢打扰，我这就回去和弟子们说一说。”
“我无妨，明日去了埋骨地找回那些弟子遗骸，我便带着你们返回宗门。”华韶哑声道。
施年迟疑了会问道：“那许姑娘呢？”
华韶眼神凄然叹道：“她的那几个手下都很忠心，让她先呆在这里，宗门......她是不喜欢的。”
“华姐姐，华姐姐，你看呐，阿崖的剑使的真好，那可是我教给她的。”瞎眼了的许暮晚欢喜地拉着华韶的袖子，指着那座孤坟骄傲地说着。
“嗯，我见到了。”华韶揽住她的肩头哄着她往回走。
许暮晚一路上还在欢笑地念着过往。
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是往华韶心窝子插着刀。
饶是施年见惯了这人间的悲欢离散，这一幕出现在她眼前，她也是有些承受不住，何况是默默无言的华韶。
“那个，华长老，我们自己也能回去山门复命的。”施年一路上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干巴巴的几个字。
华韶眼眸一暗，“事关平栩司，还折损了好些弟子，我须得回去，你不必担心我因为阿晚的事情做出偏激之举。”
“十七年前没能带着阿晚重回江湖，我已经偏激过了一回，年少轻狂已经是过往云烟，现在我的责任更重，已经不能如你这般年少无所顾忌了，走吧。”华韶沉声地说着。
听到这里施年也放下心了，跟在后头跑向了孤楼。
回到楼中，方无了那个吃饱喝饱没良心的早就滚去睡了，林漫漫还守着烛台打着瞌睡在等她。
“你回来了......华长老......”林漫漫的雀跃在见到后面的华韶一下闭了嘴，小心翼翼地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