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张亦贺已然被擒,她不想被擒受尽酷刑,便想求助豫北王府,只求能保她一命。她主动交出这些年来张亦贺与匈奴通信的手抄份给我,让我收好,将来成为掣肘太子的利器。”
“一派胡言!”王涟厉声呵斥:“手抄份?真是可笑,任是谁都能伪造的东西妄想掣肘太子?”
面对王涟的质问,她丝毫不虚:“信件虽是手抄份,却有据可查,一一对应当年黑峰山之战的细节。”
萧衍不愿听他们争执,只冷冷道:“继续说。”
林娩道:“司琪通敌卖国,我若保她那便意味着整个豫北王府亦成为勾结匈奴的帮凶,我是万不能答应的。她眼看我不为所动,却还是将那些书信交给了我,我心中疑惑却还是收下了。可谁知数日后我也被抓入刑狱,江盛对我严刑逼供,让我在假口供上画押。虽然江盛已死无对证,但那份口供太宰与武陵王该看过。”
“确有其事。”萧诀如实禀道,却也不再多言。
“说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事情败露后的辩解罢了。”王涟嗤之以鼻。
“我若有异心,妄想用这些信件掣肘太子,便不会将信交出去了。那时我本想将信交给武陵王,可是我不敢确信武陵王是否能秉公执法。”话语至此,林娩顿了顿,若有所思的凝了眼萧诀,方缓缓开口道:“我不信任何人,只信谢天璃。这世间,唯有他亲身经历黑峰山之战,亲眼目睹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惨死,没有人能与之感同深受,更没有人比他更想查到真相。所以,我将信交给了谢天璃。”
萧衍的脸色愈发凝重,半晌不语。倒是同在听审的太尉谢必言上前一步,恭敬地禀报着:“陛下可召天璃进殿问话。”
萧衍挥了挥手:“传。”
不出片刻,谢天璃已入殿恭敬地拜下,萧衍望着消瘦许多的谢天璃,想起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年前,他战败归来于御前请罪。那时的他揽下全责,于御前被杖一百军棍,险些丧命。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浑身上下闪耀着光芒的孩子,历经黑峰山一战,眼中竟也没了光。
萧衍问道:“你可有收到过林娩的信件?”
“收到了。”谢天璃答罢,便将信件拱手呈上。
内监赶忙上前接过呈给皇上,萧衍一边翻阅信件,一边问道:“她将信交给你时,可有说什么?”
谢天璃如实禀道:“她要我收好信件,非皇上殿审不得拿出。”
司琪呵呵一笑,早已溃烂的指尖怒指着林娩与林寂,尖锐道:“你们对这狗皇帝还真是忠心啊,纵然给你们这些通敌信件仍不能引你们入局。燕国当真复国无望。想我泱泱大燕怎就出了你这般卖国求荣的将军,不知百年之后你可有颜面见燕帝,见列祖列宗。”
林寂听着司琪的声声控诉,眼中闪过无数变幻浮沉,“我虽一人身死便无惧,可我所肩负的是身后十万将士的性命,明知国破大势已去,拼死抗争不过是徒增十万条命,他们有妻儿有双亲,为何我还要做无畏挣扎?初降梁并非我所愿,如今我却甘愿臣服。陛下心怀天下,乃旷世明君,从未因我们乃燕国子民而薄待一分,百姓安居乐业,不愁吃穿。”话音至此,他眼眶微红,字字真切,“你上过战场吗?你见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吗?你感受过并肩作战的兄弟死在面前的无能为力吗?我过了十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虽为一军主帅,最大的愿望便是天下太平,再不起战事。”
一席话,让龙椅上的萧衍眼底透过几分欣赏与动容。
情绪激动的司琪忽然冷静下来,喉头哽咽道:“国破,你可投魏,却偏偏降了灭我家国的梁。”
林寂反问:“那时梁魏二国交好,你以为魏国会为了我们这些残兵败将而开罪梁国,引起战火?”
此时的司琪已然无言以对,苍凉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含着泪光的眸子深深睇了眼身畔的林娩,眼中透过几分决绝。她撑着最后一分力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朝左侧的盘龙大柱撞了上去。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闷响,司琪应声倒地,殷红的血迹沿着鎏金的柱子缓缓流下。
林娩面无表情的盯着司琪的尸体被侍卫拖了下去,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握了拳。
此刻的萧衍已快速审阅了信件,便命内监将信件交给至始至终未发一语的太子萧绎。萧绎接过,一封一封查阅,此刻的大殿内寂静一片,呼吸亦仿佛显得有些沉重。
“信中虽不曾提及太子,但字字句句无不是为太子谋划,故才有了张亦贺在黑峰山一战时,只给了北府兵的位置,致全军覆没。”此刻萧衍看太子的眼神已然有疑。
王涟连忙开口:“陛下,不能单凭他们一面之词,更何况这信件真假难辨……”
“儿臣自请废去太子之位。”太子萧绎终于开口打断了王涟的话,他于殿中央跪下,深深叩首:“儿臣身为太子却用人不慎,致黑峰山八万北府兵葬身,我难辞其咎,父皇废我,便可给谢家一个交代。”
林娩闻言,心中闪过几分冷笑,好一招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