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通红的望着地上那已转黑的雀儿巢,阿瑶握紧拳头,向来沉静的脸第一次露出崩溃之色。她觉得大脑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又有什么不断叫嚣着要冲出来。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耳边有什么呼啸而过,黑蝉倏忽奔向厘柳,厘柳哭得不能自已,却觉得胸口一闷,一口气就提不上来。
厘争发现不对劲,慌张扶起她,“柳柳,柳柳....你怎么了?”
“圣女!圣女出什么事了?”
人们涌过去想帮忙,可人越多,厘柳就越难呼吸。
厘争猛地抬起头看向阿瑶,却见阿瑶已经弯下身子,捡起地上哑婆那顶已变成墨黑的雀儿巢便要走。
“阿,阿瑶...”厘争蹒跚着冲过来,向来威武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直白的恐惧,“放过柳柳,哑婆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做出这种事的。”
“哑婆?”阿瑶漠然道,“她在哪里?你把她从地里请出来问问,若她能回答出一个字,我就放过那白痴。”
厘争老泪纵横,喊道,“如果你真的要杀,便杀了我。是我求哑婆出手的,和柳柳本就没什么关系。是我这个族长无用,担不起保护九苗的重任,还要哑婆牺牲性命保护我们!阿瑶,要杀便杀我吧!”
众人这才知道竟是阿瑶做的,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年轻少女。
这时一个不过八九岁的稚嫩声音怒气吼吼的响起,“你...你要杀就去杀那些楚军。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爹爹,也杀了我叔叔....哑婆婆是为了保护我和阿娘才出手的。”
“是,哑婆是为了保护我们,呜呜呜,我们曾经还嘲笑她,哑婆婆,对不起...”又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
阿瑶看着孩童们站在原地哇哇大哭,许久缓缓一弹指,黑蝉飞出。
“该杀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木屋。甫一进门,阿瑶就跪倒在地,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婆婆,你怎么这么傻!”
她望着哑婆那间简朴的木屋,好似听到她无声的答道,“没关系的,阿瑶,不疼,婆婆一点也不疼。”
她尤记得刚被哑婆捡到时,她多用力的挣扎、捶打,可哑婆还是温暖的抱着她,给她熬粥,给她置办棉衣。
那一年冬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冷了,是可以穿上温暖的棉衣,即使是最最便宜的货色。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饿了,是可以撒娇再续上一碗热粥的,即使是那粥稀得挂不出芡。
更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了,是有人会在身旁守护陪伴的,即使是没有任何言语的存在。
“婆婆!”阿瑶哭的不能自已,忽然,却听门口传来一个极轻的脚步声,“是你回来了吗?婆婆?婆婆?”
阿瑶急忙站起来,却见是厘柳惨白着脸走了过来。
她嘴唇还带着几分窒息过的紫色,看阿瑶的眸子也染了几分惧色。
见阿瑶脸上的泪,她迟疑了下,从袖中拿出一个方帕。
阿瑶冷漠的望着她,并不接。
“这是婆婆嘱咐我交给你的。”厘柳张开嘴,声音粗哑沙噶,十分难听。
阿瑶一愣,这才一把接过那方帕。
哑婆识字不多,可阿瑶和她总能找到方式交流,之前阿瑶还以为是自己聪慧,总能猜到哑婆所想,可看着方帕的只言片语,她才知是哑婆一直配合着她以画交流。
“阿瑶,我知你定很生气,也伤心,可我也知,你坚定聪慧,定能明我。九苗容你我栖身,我便要回报。勿忧,我做我心之所想,无悔。勿恨,以你之智,天地宽广,自主遨游。勿病,天冷加衣,吃饱饭,足矣。”
阿瑶看着最后那句话,尤能看到哑婆温暖的笑脸,她死死攥紧那手帕,好似抱住了哑婆留下的最后一点安宁。
厘柳流着泪,粗噶着嗓子道,“楚军再犯,圣女第一个以身抗敌。”
说完也不等阿瑶回答,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阿瑶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低低说了一句,“白痴。”
也不知是不是这么痛哭过,阿瑶深夜靠在哑婆的床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疲惫。她做了无数的梦,指间还有一股尖锐的酥麻感。
“叽叽叽!”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瑶慢慢睁开眼,却见黑蝉挥动着金翅正在她耳边不断叫唤着。
阿瑶眉头一蹙,正要问怎么回事,眼皮微抬就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哑婆那些瓶瓶罐罐全倒在地上上,毒药蛊虫遍地倾洒。
“是你做的?”阿瑶一把捏住黑蝉,语气冰冷。
黑蝉挣扎着不断挥翅,阿瑶不信,“这屋里除了你,还有谁会用毒药蛊虫填饱肚子?”
“啾!”黑蝉金翅微微往床上一撇,阿瑶手一松,黑蝉猛地飞到床头,一只小小黑蛇晃动着脑袋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