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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1 / 1)

14

张翠鹅家

夜已深,两个女儿已经睡下,张翠鹅犹自坐在油灯下缝补内衫。她性子直,手脚粗苯,杀鸡宰鹅,劈柴割草不在话下,反倒很不擅长这些针线细活,时不时被针扎破手指。她倒也浑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缝一阵,发一阵呆。

几日来她一直这般魂不守舍,脑海里时不时浮现出十几年前在沿海老家的画面。

十八岁时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嫁给邻村的白面小生韩吾卿。韩吾卿比她还要小两岁。一次她去山里砍柴,偶遇韩吾卿被一只狼逼的上树呼救。她拿着镰刀三两下把狼砍伤逃跑,二人自此结缘。后来他们借着砍柴打草的机会频频私会。她帮韩吾卿打草,韩吾卿就在一旁给她说笑话解闷。

她长的浓眉大眼大脸,皮肤黝黑泛红,瞅着就壮健结实堪比男子。而韩吾卿则白白净净瘦高单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形象,一双丹凤眼却时时透着精明通达。张翠鹅家里很不情愿她嫁与韩吾卿,说这男人光见吃饭不长力气,跟了他,将来少不得吃苦受累。张翠鹅却乐意,跟着自己瞅着顺眼的男人,她吃苦受累心里欢喜。

后来他们果真成了亲,张翠鹅嫁去韩吾卿所在的村。她虽性子直来直去,风风火火,却为人实在,踏实肯干不怕吃苦,时间长了与村里人倒也相处不错。

后来他们接连有了两个女儿,韩吾卿做了亭长,平日里都在外面忙,张翠鹅则一边侍弄孩子,一边贩鱼到镇里卖贴补家用,虽辛苦却充实满足。

直到有一天,韩吾卿说要外出公干。他们所在的村子是沿海渔村,需驾船出行。当时张翠鹅正自顾自忙着,也未上心。到了晚上,还不见人回来,心里不免开始着急。一宿没睡,第二天却等来韩吾卿海上遇难的消息。当时大女儿韩念念四岁,二女儿韩小鸭才刚学会走路。

后来老家发了瘟疫,她带着两个女儿一路北上逃难到京郊。天可怜见,让她们母女三人遇到楚薪、李茹花一家,见她们孤儿寡母可怜,在吃穿用度上没少帮衬。好在张翠鹅壮健又能干,后来日子越过越好。一年多前又随楚薪一家搬到京城居住。两家一个卖猪肉,一个杀鸡卖鸡,左右邻铺,在皇城脚下做起了小买卖。

“真的是他?那个人……坐着马车,穿官服戴官帽的人会是他?他难道没死?还活着?!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死了!十多年了,他要是活着为什么不回家?不可能!肯定是我花眼了!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那分明就是他的!”油灯下张翠鹅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心念百转,心里乱糟糟的。

“妈,你干吗呢?怎么还没睡?”韩小鸭不知何时醒了,睁着惺忪睡眼问张翠鹅。

“哦,我缝布衫子呢!这就睡了。”张翠鹅思绪被打断,忙不迭回答。

“明天让韩念念缝,你缝的不行。”韩小鸭含糊着说。

她这二闺女长相性子都随了她,粗汉子一般,针线细活不行,男人的粗活累活她都在行。反倒是韩念念,更像她爹爹,模样长得秀气,心灵手巧的,只是一样,娇气。

听韩小鸭这般说,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布衫子,果不其然,针脚七扭八歪的,还有一处压根没缝上。她叹口气,扭头看时,韩小鸭已经躺下又呼呼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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