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应该是这样的,估计水很深,青云的水很深——”他轻重极为适度地柔声附和道,把小学生的活泼好学和中学生的认真好学以及大学生的主动好学极好地结合在了一起,堪称完美之举。
“甄怀民虽然是一县之长,是真正的二把手,从名义上讲也算是青云县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但是——”老马略带神秘地说道。
“今天我说走不了的句公道话,”他接着透露道,看起来并不想做一个随便卖关子的市井俗人,“他其实并不是最该处理的人,因为他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从外观上个头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的替罪羊罢了,而且还是一头很脑子愚蠢并且很没见识的替罪羊——”
“所以说,把他急匆匆地关进牢房里这个事,怎么看着都有点,啊,那个啥,是吧?”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真的是意味深长。
“是的,这个事确实有点那个啥,啊,是吧?”小马同学紧跟着呵呵笑道,好像真的窥探了某种。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拾人牙慧,又或者是以为能有机会拾老马同志的牙慧其实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因为排着长队想拾人家牙慧的人多了去了,估计就算没有个千儿八百的,也得有个八百到一千的吧,但是真正能满怀喜悦地靠近人家的身前,并亲自拾到那几个像古时候高僧的舍利子一样珍贵的牙慧的幸运儿又有几个呢?
不过呢,他又私下里认为马老师嘴里的“替罪羊”这个词用得似乎有点牵强,因为他理直气壮地觉得就应该是谁犯的罪谁担,谁欠的账谁还,谁酿的酒谁喝,谁拉的屎谁铲,谁许下的诺言谁去实现,所以把甄怀民这小子逮起来并绳之以法确实没什么不当之处。
他当然又觉得,按理说这货被抓进去踩缝纫机纯粹就是咎由自取,纯粹就是罪有应得,纯粹就是板板正正的活该,然后青云县广大的老百姓要是在偶尔提起这个人的时候抽空再加上一句“这个事处理得相当漂亮”,那就更加完美地体现出了这个人身陷囹圄的真正价值和意义所在。
一言以蔽之,他昂着头、跺着脚、咬着牙认为甄怀民这家伙最后所获得到免费人生待遇根本就不值得同情和怜惜,就算是下水道里的灰色老鼠和草丛里的绿色蚂蚱也不应该对其现状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惋惜和遗憾。
“其实说到底他本身也是一个可怜至极的,稀里糊涂的,被青云县这个特定的地方小环境所腐蚀和埋葬掉的牺牲品,一个不大不小的悲剧人物,说实话有些事情也确实怨不得他,而且就凭他个人身上那点十分有限的工作协调能力和并不是多么高尚坚贞的道德品行,要说让他去改变和影响整个青云县,那几乎就是痴人说梦或者是赶鸭子上架。”随和马建堂又颇为公正地评论道,开始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分析和考量从前的甄怀民了,这让马开江感觉心中猛然一惊,特别庆幸自己方才没说什么太过分的话。
“把话说得再直接一点就是,让他去当这个县长就想当然让一个小学生去参加高考一样,他不失败谁失败?”他笑着说道。
“他不垮台谁垮台?”他直接鄙视道。
“唉,也是——”马开江小心翼翼地附和道。
“无论到任何时候我敢拍着胸脯说,就算是把甄怀民这样的人抓上十回,判上一百回,也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青云县在老根上存在的那些致命的顽疾,毕竟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寒嘛,毕竟是积重难返嘛。”马建堂接着又如此表明道,一副言之凿凿的意思。
“所以说,基于同样的道理,要想化冻也不是那么简单和容易的事。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甄怀民了,就是换一个比他再厉害一倍的主,估计轻易也解决不了青云县早就存在来多少年的老大难问题——”他随后又用更高的声音和更大嗓门更加深沉厚重和忧心忡忡地说道。
现在,他脑子里所考虑的问题变得更多更复杂,同时也更加难以说清楚和梳理明白了。
马开江听后不禁满怀疑虑地心说:
“那么,我比甄怀民到底强多少呢?”
“是不多也不少正正好的一倍吗?”
“是听着就有点玄玄乎乎和几乎是不可能的十倍吗?”
“还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绝对不可以等量齐观,以至于他就算是想蹲下身子给我提鞋,我都嫌他的手指头粗呢?”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啊!”马建堂突然摇着上边的大头有些意志消沉地叹息道。
他并未理会小马同学听了他方才的话之后又该有何种不一样的想法,同时身上竟然弥漫着一股子看似虚无缥缈的英雄迟暮与美人白头的奇特氛围,尽管他从前既不是什么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也不是什么尽人皆知的大英雄,只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实力派地方官。
马开江听后只是略带善意地笑了笑,并未直接接话,因为他本能地觉得像这种明显毕竟颓废和泄气意味的话,他还是暂时不要亦步亦趋地顺着往下说的好,毕竟老师傅嘴里吐出来的也不全是金子和白玉,有些话他还是辩证地听,选择性地信,有所保留地记下来比较好。